九十六 辛者庫婢(一)(2 / 2)

輦車之內拓跋燾雙目似火。

“要去哪裏?”阡兒無望。時涯還在怡心宮苦苦等著自己,自己遲遲不回,他定會火燒眉毛,坐立不寧。她從輦簾的一角恍惚看見輦車進了一輝煌大殿,大殿門頭恍若寫著“永安”二字。永安殿麼?據宮中嬤嬤們這兩日的宣講,阡兒記得此殿為皇上寢殿,永安,永安,自拓跋建魏以來就居此宮,取字麵之美意以居三代。

難不成——要侍寢?阡兒呼吸突爾急促了起來,她苦心孤詣地毀了容顏,不就是為逃這一劫麼?她心潮難平,意欲跳車,可都被那拓跋燾又死死地按在股上,絲毫也動彈不得。

“辛者庫!”拓跋燾並不看阡兒,他麵色如初。

“辛者庫怎會是這裏?”阡兒不信。

紫柱金梁,白玉鋪地,東立日晷,西設嘉量,更兼古木參天,沉香金獸。此殿理應是擺放金漆雕龍寶座的地方,那寶座兩旁定是“立雙台於左右,有玉龍與金鳳。”又怎會是浣衣漿洗之粗鄙宮所?

“永安辛者庫,這個名字可好?”拓跋燾哈哈大笑,他抱著阡兒下得車來,對身後的宗愛沉聲道:“永安辛者庫,即刻把這宮匾換了!”

宗愛老眼大睜,這永安宮從聖祖爺始就為當朝皇上寢宮,此匾額還是先帝在時從南地覓得上好楠木精雕細刻而成,這說換就換,而且是換做那麼一個粗俗不雅之名,若壞了魏國氣數可怎生是好?宗愛雖為一介宦官,可亦算在這宮中服侍了兩位皇帝。皇上如此為了取悅一女子而置先帝禮法於不顧,他還是頭遭遇到。今上定是被眼前此狐媚之女迷了心竅。

“阡兒不想入內。”

“為何?你即願為辛者之奴,不入內怎知朕有無浣洗的衣物?難道還讓朕親自挑揀送於你手麼?”

“奴亦有腳,請皇上放阡兒下來!”

拓跋燾果然放阡兒於半尺高的門檻之內,他雙手搭在盤龍紅木門上,看著阡兒一步三回頭地邁向殿堂的更深之處。鮫綃寶羅帳,水晶玉璧燈,青玉抱香枕,軟紈蠶冰簟。初夏的永安殿中清涼徐徐,沁人心脾。這一切都是左昭儀為承歡君王悉心拾掇布置,誰曾想貴門洛妃有情,君王卻獨憐那北涼掖州息女。

阡兒正遲疑間,忽一雙大手從身後攬腰抱住了自己。

宗愛掩嘴而笑,他虛掩上寢宮之門,那裏頭正傳來禦女妙則的嗚咽之聲,宗愛聽得是什麼“不願”,“麵醜”之類的吟哦低語。他搖了搖頭,皇上不知怎地偏愛上了這口?“辛者庫婢”,這妙則現下的容貌——,他咂巴了下嘴,又偏頭側耳細聽。裏頭皇上喘氣若牛,今上雖年過天命,可這半月征戰想必是久不沾女色,正是在興頭之上。那宗愛雖已無男子之根,可還是聽得渾身燥熱,麵紅耳赤。想起昭儀娘娘跟前的六書,他不禁心淫搖蕩起來。他無奈地跺了跺腳,先就去了宮西頭的營造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