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間房的鄭嬤嬤不知所蹤。合府上下犄角旮旯找了個底朝天,依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她無親無故,年老體衰,憑她又能去哪裏?一時傳聞甚囂塵上,說什麼的都有,大致無非是南宮邪祟積聚,仙逝多年的老太太招了她去服侍之語。那些個與鄭嬤嬤相厚的老嬤嬤們更是若驚弓之鳥,整日燒香拜佛,聚眾唏噓不已。
翠熙堂之內,主母如玉不知為何又責罰起了寄春。寄春亦繃著臉,對著一盞幾上小燈自辯:
“穀雨隻說速速交於老爺,奴婢就沒做別想。老爺看信後也未說什麼,隻說了南宮出府腰牌之事。阡兒小姐似交於了老爺一銀絲紅玉腳環,昨個和兒小少爺戴在的腳上的那隻想必就是了。”
“信中說什麼又與我何幹?我隻是見你這丫頭心中隻有老爺,沒了我這個主母,巴巴地送過去獻媚討好,也不過挨了一場跪,老爺可也看你一眼?”如玉恨得眼珠子都要蹦了出來。
自此如玉又拿起了佛珠,日日晨起日暮都要去新建佛堂誦經,一跪就是一兩個時辰,也不管腹中胎兒是否受用。南宮筠亦從不過問,喜好憎惡樣樣都隨了如玉。隻因如笛產子南宮筠相陪在側,恐身染血光,不吉不利,故翠熙堂無事也不大愛去,隻一心在紫蘇苑與如笛母子共享天倫。
紫蘇苑今春以來蘇合樹長得比往年更是蔥鬱,初夏燥熱,如笛亦開始謀劃采集蘇合凝脂,待到秋季做成蘇合香囊,惠澤各閣各苑。夜間見和兒熟睡,就欲列一清單,好有個謀劃。隻才研好墨才拾起筆重又擱下,唉聲歎氣了一番。
“笛兒,秋日未到,為何如此悲從中來?”南宮筠手持鵝扇,踱到如笛身後,輕輕地為她把扇。如笛生下和兒之後比之以前豐腴了許多,這初夏時節就常汗流如注,氣短籲籲。
“筠郎,我——不想再做那蘇合香了。”如笛輕拭眼角,柔柔地撫著南宮筠藕白蘇錦斜衫。
“為何?”南宮筠亦歎了口氣。
“你知的,阡兒他們還未有音訊,子陌幾日前又請命追尋而去,如今不僅葉蓁苑,淩雲閣,就連軒轅閣亦人去樓空。整個南宮西苑竟都空了出來。別說夜間,就是白日走上一遭也恍若隔世,心有戚戚。中曼小姐又不喜這蘇合之味,姐姐有孕在身,恐也聞不得這苦香,我又做的什麼勁?”
如笛抬起頭,一雙秋水盈盈望向南宮筠。易雲亦隨阡兒而去,合府之中她能傾吐衷腸的也唯有眼前之人。可他每逢談及子襄子陌兩位少爺就不發一語,難掩神傷。倒是阡兒,他卻是不甚憂心。阡兒贈予和兒的那個腳環,和兒還未及戴得一遭,就被筠郎一個不小心置於地上摔作兩節。等自己從外間進得屋來,它們已慘兮兮躺在了和兒繈褓之外,許是和兒聽見了撞地之聲,受了驚嚇,引得他啼哭不已。
“阡兒不知身在何方?筠郎,人未找到,你倒是把秀葉姐姐送於阡兒的腳環摔折了呢。”
“這又有何妨,外街銀鋪子盡能修複如初。”
“恐又有什麼不妥?如笛近日右眼跳得很是厲害。筠郎你就一點也不擔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