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古刹遇怪客(1 / 2)

博州城的冬天總是特別冷,尤其是在快要過年的時候,總是在夜裏忽然就飄起了鵝毛大雪,早晨起來迎接你的就是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美麗而又寒冷。

芳洲總是難以適應這樣的冬季,這個時候她總是不怎麼出門,躲在有爐火和熱茶的小屋裏就可以消磨一天。偶爾去去燒雪亭,暖亭裏的溫暖也可以逃避外麵呼嘯的寒風和飄飛的雪花。

清商經曆了她在博州城的第一個冬季,她覺得博州的冬天來得太早去的太晚,好像沒有盡頭似的。峨眉山上的冬日再怎麼冷,卻也不似這裏總是飄著雪刮著風,無時無刻不在宣示著冬天的存在。

冬日裏一個難得的晴日,陽光暖洋洋灑在地上,階前的綠竹灑下斑駁的影痕,仿佛還在夏日裏經久不去的熱燥。隻是這樣的晴好,在冬日裏顯得尤為珍貴。

芳洲終於願意走出她的小閣到外麵走走了,清商早已耐不住一日日困在縱雲莊的日子,拉著她去了郊外散步。一路上也不過是蕭條的景象,唯有這一處供行人歇腳的亭子邊稀疏散落著幾株綠竹,算是大片荒涼裏幾抹鮮亮。

芳洲望著高升的日頭,感歎道,“若是冬日裏也有夏日裏一樣漫長持久的陽光,不知道會怎樣。”清商聽聞,看著她笑道,“你馬上就要嫁去煙城了,聽說那裏在冬天裏也有漫長的日光,你現在又何苦著急呢!”芳洲臉上苦笑,“隻怕那時未必有心情計較冷或熱了。”

清商知道她是自憐身世,也不知該如何勸解。

芳洲並不在意她的話,隻是繼續說著,“我明明沒有勇氣隻曉得逆來順受,卻又忍不住抱怨。在你看來是我自己做得不夠好吧。依你的性子,要麼接受,要麼反抗,自怨自艾是於事無補的。可我並不是你,我做不到。”

她慢慢走到階前,也不顧及形象,徑自坐了上去,“可是,有時候想想,又難免覺得我有什麼錯呢。你看安然,她比小一歲,同樣是連家女兒,她有爹爹寵娘親愛,還有兩個哥哥對她嗬護備至;而我呢,爹爹雖然也記著我卻愛著大娘不肯過多關心,親娘又躲在一邊禮佛念經不問雜事,舅舅們遠在鄉下輕易不得見。有時候,真想若我是安然,命運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清商無言,芳洲比之安然,確實更懂事更體貼,而連安然雖然也是個讓人喜歡的姑娘,但是她卻是與芳洲全然不同的性情。她任性,她胡鬧,她活潑聰慧,她善良天真。她有資格在做完一件錯事後賴在大夫人懷裏撒嬌,她也可以纏著大哥二哥提各種無理的要求說各種奇怪的話,隻因為有那麼多人包容她,疼愛她。

相對無言片刻,連芳洲起身,說要去前麵的棲雲寺拜佛,兩人整理了下衣衫,就朝南走去。

棲雲寺在一座半高不高的山上,來燒香的多是本地人,現在又不是什麼大日子,所以人也不多。也見不上節日裏一個個的攤販,守著寺門口叫賣著香燭之類,隻有一個老太太,頭發斑白,雖然瘦弱卻也精神。她該是常年都在這寺前叫賣的,所以麵對著這清淡的生意,也沒見她怎麼著急。

清商並沒有來過這寺幾次,隻是幾個大節日裏陪著大夫人來過幾次。芳洲倒像是常來的樣子,熟門熟路地穿過各處廟堂,停停走走,不似在縱雲莊裏的那份進退謹慎、處處留心。

拜完了佛,芳洲興致勃勃地要求要去後院喝茶。她和這裏的安明師太熟識,所以有時間總會來這裏一起喝茶。安明喜歡品茶,對飲茶之事極為挑剔,她若請人喝茶,必是妙茶配清泉,讓人讚不絕口。清商聽聞也沒幾個人能夠得到安明的相邀,卻沒料到芳洲卻和她熟識。

安明所住的院子已經在佛寺的邊角了。那是一處極小的院子,種了些花草,植了幾株高木,也就隻剩下一個空地,擺了張木桌子並幾張椅子。桌上有一套陶瓷的茶具,雖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卻也被擦拭得幹淨,看得出主人極為愛護珍惜。

芳洲引著清商在桌邊剛坐下,就見一個小尼姑引著一個穿著灰色袍子的師太來了。芳洲起身行禮,清商亦跟著行了禮。安明吩咐了小尼姑去取水,也在一張椅子上坐下。

清商端詳著桌上的那套陶瓷茶具,隻見其色澤青翠,光潤有度,典雅得當,望之即知不是俗品,不由脫口而出,“想必這就是汝窯出品的青瓷吧。”

安明見她識貨,語氣又頗含驚詫,雖是常年佛經心靜如水之人,也不由有些自得,道:“確是汝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