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陽光如此燦爛,但卻是一個將我融化的溫度。
臨安府不愧是南宋都城,街道繁華得讓我竟有幾分無地自容。我略有些驚歎地摸摸這個,看看那個,偶爾看到街上擺的一兩個瓷人,便興衝衝拉著身旁的錦瑟跑過去:“你這個瓷人多少錢?我買了,”我興奮地看著錦瑟,“你說,忠王從小嬌身冠養,沒見過這些民間的這些小玩意兒,要是我買幾個送他,他自然會高興吧。”錦瑟撫了撫額,無奈的答道:“小姐,你以為你沒見過的東西,忠王也沒見過啊。”我撅起嘴:“誰讓我是鄉野地方出來的呢,沒見過大世麵,哎!”錦瑟見我不高興了,裝可憐道:“小姐,我錯了,將來你便是我們天下獨一無二的忠王妃,一句話便可要錦瑟的命。哪日小姐要是想起近日之仇,殺了奴婢也未可知。”
她這般抬舉我,我已十分受用,隻好擺擺架子:“錦瑟,把這幾個瓷人給我買下來!”
她怯怯地說了聲:“是。”
“小主好歹有十五六了,怎麼喜歡這些東西?”
我好奇地轉過頭,驚喜地叫道:“哥。”
我的兄長胡顯祖,是父親的長子,為人攻心與計,若不是他暗中提攜。今日,我怕會和那些深鎖庭院的黃花大姑娘一般,連忠王是誰都不知道。我淺淺一笑:“哥,曦洛已經很懂事了。”
他似乎沒聽見一般:“賈太師已經等候小主多時了。小主請上轎。”
“哥,”我似乎是驚慌地叫著:“你叫我什麼?”
“小主是朝廷命婦,我應當如此稱呼。”
“兄長如此說,有些為時過早。”
他甚是好笑地看著我,將我的手拉起,扶我進轎。大抵他覺得,我這個妹妹,終究是潑出去的冷水,嫁忠王也罷,嫁買綢緞的唐小三也罷,不過是個禮數上的事。我盡力克製著自己不要瞎想,不要去猜忌,當閉上眼睛時,眼前,卻浮現的是一幕男子舞劍的場麵。滿地的落葉隨之落地,隻留下一副“零落塵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的場麵。
“小主,到了,請下轎。”我聽著轎夫穩穩當當地一落轎,隨做淑女狀款款下轎。
麵前卻是一副極老的蒼顏。
“忠王。”我幾乎是帶著哭腔喊了出來。
他麵色有些蒼白:“我不是忠王,乃當朝丞相賈似道。”
我幾乎是籲了一口氣,這才注意到身旁風景。
身旁是一片桃花林,荷花妖妖,倒添了幾分妖媚之氣。我彎腰拔下底下的一株草:“敢問賈太師,這可是杜若?”早聞男女初見,兩情相悅,總要送一把杜若草,一表惜惜之情,二表兩情相悅。
他笑著點點頭。
身後聽到一個好聽的聲音:“賈太師竟約本小王到這種妖豔地方來。”
他一下反應過來,將我順手推進桃花池中。
我忙在水中撲騰亂叫著,他不緊不慢地答道:“姑娘別急,我這就叫人來救你。”
落水的又不是你,你當然不急了。
“呀,忠王,事不湊巧,本約忠王來賞花,卻有一女子掉進池裏,是在掃興得很。”
一個動聽的聲音答道:“既有女子落水,為何不相救?”
“撲通”一聲落水聲,我便被人抱上岸來。
或許我是被水泡得久了,非但不感謝,反而說了一句:“王爺,別踩疼了杜若。”
他略有些尷尬:“姑娘莫非以為,這些杜若,比本王的救命恩情還重要嗎?”
我甚配合地點點頭。
“姑娘若是喜歡這些杜若,改日我差人給姑娘送過去就是了。”
“杜若倒是不用,我要這些草做什麼?素聞王爺彈琴彈得好,王爺若是真想討我歡心,便在杭州西湖畔為我彈琴可好?那時,我自會出現。”
他甚豪爽地答道:“好。”
我淺淺地笑著,目送他遠去的背影,我知道,其實把我推入這場宮鬥中的,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