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念一傾城(1 / 2)

顧傾城猶自記得,入宮那天有個極好的天氣。

沅國國都烏南,天下人皆稱,“若把烏南比西施,濃妝淡抹總相宜”,烏南美麗得儼如一副濃墨重彩的風景畫卷。而她入宮那天,晴空萬裏,光影迷離,給烏南這幅畫卷注入了明媚的色彩。

然而,入宮後,那巍峨的赤紅色宮牆,金色澄澄的琉璃瓦,隨處可見列隊巡邏的皇宮護衛隊……將一切的詩情畫意、美好景象都隔絕在宮牆外。

馬車車輪在青磚地上碾過,發出軲轆軲轆的聲音,聽得她的心裏漸漸平靜,而神思也有些恍惚了起來。

此次進宮,她和眾多秀女都直奔太子的宮殿東宮而去。她們有一個共同的心願,即是成為東宮的女主人——太子妃。如果沒有被太子和皇後娘娘選中,還有機會成為太子的側妃良娣,或是其他幾位皇子的王妃。如果最後都落選了,隻能被分配到後宮各個妃嬪的宮中做宮女,當然品級要比以其他形式入宮的宮女高幾級。

因為她最後一位入宮,所以隻能安排在最角落的房間。喜的是房間斜對著一個小天井,天井中疏疏栽植了幾株海棠,海棠花期即將到來,鬱鬱蔥蔥,滿心等待著綻放。

沐浴更衣。昏昏沉沉入睡後,醒來時已是宮裏上燈時分。

飯罷,顧傾城隻披了一件披風,站在窗前。今夜不是月圓之夜,她仰頭凝視夜幕中被烏雲遮掩,若隱若現的月光。站得久了,蓉兒正要上前提醒她歇會兒,卻見惜畫無聲地對她遞眼色,蓉兒隻好作罷。心中覺得這倆主仆真是奇怪,卻不好細問。

一陣火光在顧傾城的臉上明明滅滅,她定睛一看,隻見窗外有一隊東宮護衛軍擎著燈籠衝進院落來,侍衛統領衝著各個緊閉的房間門大聲喊道,

“各位姑娘,屬下們得罪了!有刺客夜闖東宮,煩請各位姑娘隨屬下去一個安全的地方稍事歇息……”

那侍衛統領的話音還未完,整個院落猶如炸開了鍋一般。侍女們簇擁著衣衫淩亂的秀女衝出門來。顧傾城也和惜畫、蓉兒跟在眾人後麵,在迷宮般的東宮中竄來竄去,最後奔進了一個寬敞的大殿。

一進入大殿,眾人都覺得眼前一亮。大殿中央供了一尊高大的觀世音佛像,殿中分兩排點了密密的長明燈,燈火通明,照耀如同白晝。

顧傾城被擠到佛堂中最裏邊一個角落裏,好不容易站穩了腳跟,從門外大呼小叫衝進來一個秀女,人群被擠得東倒西歪,顧傾城又被往裏擠得磕在供案上,她蹙了蹙眉。

那大呼小叫的秀女直往人群裏擠,被她擠得不耐煩的一個秀女故意絆了她一下,她一腳被絆得摔在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啊——”

故意絆她的秀女眉心一擰,凶巴巴地瞪視著坐在地上的她,“你,閉嘴!”

坐在地上的秀女被她一聲嗬斥,嚇得打了個冷噤,果然閉上了嘴。眾人嘲笑起來:“真是個膽小鬼……”

那坐在地上的秀女聽到眾人的冷嘲熱諷,受到了莫大的委屈,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突然她鼻子一抽,嘟起櫻桃小嘴嚷嚷起來,

“我是當朝宰相龐培的孫女兒龐玉!你們誰敢笑我?誰敢笑我?”

她一語驚人,果然使眾人噤了聲。

宰相龐培,那可是沅國開國元勳,一朝元老。有她這個背景最強大的競爭對手在,誰能與她爭奪太子妃之位?

見眾人都露出羨慕、妒忌的目光,龐玉小小的一顆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她趾高氣昂地站起身來,發間的一隻蜻蜓發釵躍躍欲飛,發釵下絲串的白色珍珠驕傲地晃來晃去。

她走到絆她一腳的秀女麵前。她的身材玲瓏嬌小,而麵前的秀女卻比她高了一個頭。她昂著頭問道,“你是誰?竟敢欺負我!”

秀女不屑道,“我是吏部尚書顏卿的女兒顏驚鴻!宰相大人在位時得萬人敬仰,隻可惜卻有你這樣恃寵而驕、囂張之極的孫女兒!”

眾人心中一驚,始終淡漠著站在一旁的顧傾城也對她側目相看。那龐玉滿臉驚愕,秀巧的櫻桃小嘴也大張著。她本來腦子反應極慢,被她的話語一陣褒一陣貶,腦中一陣迷糊,一時回不過神來。

“我……我……”龐玉半晌才回過神來,她惱羞成怒,臉色也漲得通紅,吹彈可破,美豔得仿似鮮豔欲滴的紅櫻桃。

“誰恃寵而驕啦?誰囂張啦?你說清楚!難道在這裏還有誰的爹爹比我爺爺的官兒大嗎?你!你是誰家的女兒?”

龐玉指著跪坐在蒲團上的一名秀女,那秀女原本正雙手合十,對周遭的爭吵視若無睹,口中念叨著佛語。陡然見美眸圓睜的龐玉用手指著自己,她一臉茫然,愕然地看著龐玉。嚅了嚅薄薄的嘴唇,半晌才道,“我是靖王爺的女兒,鄭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