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暮雲歸山,片片紅霞漸沉昏。
晨吟一步步,踩著落葉,踩著希望,走近一點一點的失落。
院中還是那棵梧桐樹,也許吹過的風已是大不相同,樹下的棋盤已經擺好,她笑了笑,七年約定,那人已失信六年,每一年都會有這麼一個夜晚,她看著自己的心,變得比寒風冷。
又是一年冬至日了,今年,故人來否?纖長玉指敲了敲棋盤,白子,黑子。她閉了眼,靠在椅子裏,安靜的像隻睡熟的小獸。
“師父……”一道清潤的呼聲響起,晨吟身後的閣子中走出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青布衣衫,一雙大眼中流光溢彩,清明的目光中還帶了幾絲桀驁,在看著晨吟的時候變得柔和,“師父,你又在等那人。”語氣很淡,他有些無奈的輕輕歎一口氣,也許是無奈師父的執著,也許是無奈另一張椅子的空落。
夜風吹得更涼了,晨吟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她身旁的少年搖搖頭,伸手解了自己的衣服,為她披上,隔著衣服,他能感覺到師父清瘦的身軀中透出冰冷的絕望,他心疼了。是誰讓師父空等七年?他的師父哪裏不好麼,為什麼……
師父,是那麼美麗,冷靜,睿智……
那麼冷靜,睿智的人,今夜,卻這般脆弱。
他突然覺得,師父的堅強就好像雞蛋殼一樣的易碎,她明明需要最溫柔細心的嗬護呐。
就這樣靜靜的立著,就這樣默默地等著。冬至,是夜最長的一天,希望到絕望的路,她走得何其漫長。
晨吟的睫毛抖了兩下,睜開漆黑的細長雙眼,喚道:“晨朔。”
少年忙應著:“我在,師父。何事?”
“去,琉璃閣的桌上,我放著一壇碧雲清釀,拿過來吧。”晨吟低沉的嗓音帶一點沙啞散在黑夜裏,有些虛無飄渺的味道。那壇酒,我埋了七年了,冥珂,你卻喝不到了。冥珂……冥珂……
“好,我就去。”少年怔了一下,快步走出去。
晨吟不曾回首,聽著晨朔的腳步聲漸遠,苦笑掩在黑夜裏。其實,這樣的結果,第一年就想到了吧,還是傻傻的等了七年,與其說是被他騙了,不如說是被自己騙了……
不,冥珂怎麼會騙她,那個有著一雙幹淨明亮有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睛的男人,不會騙她。
她回想起,這麼多年,想要忘卻卻從未忘卻,反而越發清晰的事情。
兩人相識,是在京都江城,繁花嫩柳的春天。
晨吟一副俊俏少年的扮相,身後跟著狗腿三五人,冷冷的氣場散開,唇角一勾,邪邪的笑道:“呔!哪裏跑出來的混小子,敢和小爺我搶女人?毛還沒長齊就想到處亂飛,你可知道小爺我是誰?當心小爺我拔了你的毛!”
對麵承罵的少年正是冥珂,左手執一銀杆長刀,右手環抱一女子,劍眉若飛,鼻梁高挺,薄唇抿了抿,展顏一笑,露出腮上兩個不深不淺的酒窩,竟是把懷中那妙人兒的姿容生生壓了下去,而那女子隻呆呆的望著他,目不轉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