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艘漂在秦淮河上的畫舫,是金陵城最有名的青|樓棲鳳樓的專舫,畫舫上全是棲鳳樓的姑娘,清一色的綾羅舞衣,不知情的還以為到了瓊樓玉宇的天宮。這些姑娘剛才跟一位京師來的琴曲大家學琴,休息的時候,自然討論梨園那麵今晚是否有好的詞曲麵世。這些女子,可沒有頭牌花魁的自由,能夠親臨梨園參加詩會,大多羨慕梨園那麵熱鬧的會場,然後期待從那麵傳過來的詩詞,爭取現學現會,明晚就能以此詩詞唱曲待客。
討論的時候,有個類似妓院跑堂服務的小廝,帶著急切的神色闖進這間學習琴曲的大廳,小廝從身上拿出幾張今晚梨園那麵流傳過來比較出名的詩詞。大廳中休息的女子,一下子圍過來,有點讓男人受不了的笑聲就傳了出來,唧唧咋咋的聲音,顯然是在討論。
“哈,快看,這是金陵才子李芹的長相思。”
“曹孟秋和衛頻的也有。”
“嘿,姐妹們,這兩首詞,大家快來看啊,是張先和柳永二人寫的。”
“唔,居然是兩位大才子寫的,可要好好練習。”
“咦,這首卜算子和無題詩,是誰寫的,怎麼沒有署名啊。”
學琴的大廳熱鬧起來。在這些學琴的女子正前方,有一道珠簾擋住,裏麵坐了個隻看見窈窕人影兒的人,聽得外麵那些姑娘的鬧聲,珠簾中的人影並不隨眾,她獨自坐在珠簾裏麵,隻看見她白如軟玉的十指輕撫古琴,似在練習每一個音調,待熟悉之後,一首眾女子都已經熟悉的詞曲便傳了出來。
“蘭君姐姐這首臨江仙,真是越來越好聽了。”
“我們怎麼就學不到蘭君姐姐琴藝的一半呢。”
珠簾裏的影子彈了一會兒,輕聲道:“好了,眾位姐妹們,我們要練習鷓鴣天的指法了,剛才我彈的幾個指法,可都學會了。”
“哎呀,鷓鴣天,這裏不就有一首麼。”有女子拿著一張紙箋,上麵正是柳永在梨園寫的鷓鴣天。
“蘭君姐姐,這裏有一首鷓鴣天,你教我們彈吧。”那女子細聲念道。
珠簾裏麵的李蘭君笑道:“嗯,妹妹念出來吧,我們大家一起練習。”
那女子對著身邊諸多姐妹輕輕一笑,念道:“吹破殘煙入夜風。一軒明月上簾櫳。因驚路遠人還遠,縱得心同寢未同。情脈脈,意忡忡。碧雲歸去認無蹤。隻應曾向前生裏,愛把鴛鴦兩處籠。”念完之後,她嘻嘻笑著:“大才子柳永的詞,總是這麼好。”
坐在珠簾裏的李蘭君頓了頓,十指放在琴上,輕聲道:“妹妹們,我剛才教的那些弦位和指法,如果記住了,我們就開始練習這首鷓鴣天了。”
外麵眾女嗯一聲,熱鬧的大廳,立刻安靜下來,然後在一段段亂糟糟琴音中,有一曲領頭的琴聲,如同一個個充滿古韻悠揚的音符跳躍而出,代表著彈奏者不俗的功底。
“吹破殘煙入夜風........”
幽幽的歌聲,配合著古韻昂揚的曲子,在大廳中漸漸吸引住眾女。誰都沒有發現,珠簾中,那窈窕的人兒,在伴唱的時候,臉上帶著一抹哀愁之意。
演奏聲響起,琴曲合奏,如同白鳥朝鳳啼鳴的歌聲,飄蕩在整個大廳。沒多時,剛才那個送來詩詞的跑堂小廝,又立刻風風火火跑進來。
“怪事兒啊,梨園詩會那兒,剛才又出了一首了不得的詞。”
他這一聲,打斷了眾位學琴的女子,就連珠簾裏麵的李蘭君,也停頓玉手。
那麵小廝的聲音傳來:“是一首聲聲慢。比之張先、柳永,所作,不知道高了幾個檔次。”
這一句話,如同打破平靜水麵的石子,居然有人比張先、柳永,寫詞還要厲害,怕不是梨園詩會那兒亂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