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下部(七)(1 / 2)

【0-1】- 25 -七號正在表演折翼天使舞台劇,七彩的光從天堂照射下來,天使順著光芒來的地方去懷抱光球,她開始撕扯著自己的羽翼,羽毛如落葉般簌簌飄下,她開始下墜,撞散了一片棉花糖做的雲朵,狠狠地掉落到洛神出沒的池邊。這時高大的洛神拾起了七號,像挽起一個木偶,用手拂去她臉上的雲朵。馬李傲對團長焦急地示意某處出了差錯,可團長攔住了他,未中止表演。牽著天使的鋼絲繩沒有拴上,七號真的從光球處墜落到了地麵,折了肋骨。她強忍著劇痛完成了表演,一下台,嘴巴裏的鮮血便噴在了棉花糖上。團長為維持劇團的生計,說了句對不起,讓她躺在鋁箔的河邊迎接死神的一吻。“你不能就這樣丟下她!”馬李傲厲聲喝道,這是他第一次反抗團長。“求你了,團長,告訴我你把她丟哪裏了?”貓女跪下求團長,還是高出他一個頭。七號躺在岸邊,以為自己要死了,可是在死之前她必須要見一個人,那就是來不及告別的杜撰。她折斷了一根洋槐樹枝,渴了餓了就靠洋槐花解渴充饑,洋槐花淡淡的甜味混合了血液,味道十分特別。這是臨近天堂所能嚐到的最好的東西。七號向杜撰記憶之家的方向移動著,夜幕被造物主拉下,她什麼也看不見,索性盲人一樣閉上眼,憑著聽覺與嗅覺直行。她想,隻要向著一個方向,就算繞星球一圈也罷,睜眼時定會有杜撰提著螢火蟲瓶子來接她。她堅持著信念,行了幾裏路,壓著肺部的肋骨讓她像有誰在空氣稀薄的草原摁著,舉手投足困難無比。她像停下來歇息,可又怕一分一秒加增與他間的距離。洋槐枝上的花很快都沒了,隻剩下光禿禿的拐杖。杜撰暗自尋思是不是自己的名字導致了七號的不辭而別,鐵定遇見她也是種錯誤。他總是傷害並離開一個人。現在離開的人傷害了他,他覺得那是因果輪回。他找到了房車,團長病倒了,告訴了杜撰七號的事情,說恨不得用自己的生命去贖罪。以前的臨時演員聚集到此來看他,在病房裏開懷暢飲,鬧鬧家常,說著表演是趣事。團長閉著眼睛聽著,聽著他們講那些過去的故事,再也沒有睜開眼。杜撰回到家,拴在門口的桃花木馬不見了,他跟著馬蹄印來到了沙漠的邊緣,馬蹄印被風沙掩埋了。深入沙漠的心髒,他看見了旋轉的路標,便隨意停下它,箭頭指哪裏就去哪裏,經過了斯芬克斯和金字塔,遠望見一片綠洲。在傍晚綠洲的邊緣他看見了嘴裏還塞著草的桃花。桃花的身軀已經幹癟了,蒼蠅叮在它的眼睛上,看來是沒能撐過那口氣,而傷心的七號還在給它喂草。杜撰更加擔心起七號的安危,走了沒幾步,看見七號奄奄一息地倚靠在大樹下。杜撰撲過去,七號擠出了一顆晶瑩的眼淚。他用大樹的枝幹做了一個擔架,把動彈不得的七號放在上麵,拖著她往綠洲外走,樹葉如羽毛般簌簌的掉下來。路上遇見了穿越沙漠的身穿金色錦衣的搖滾樂隊,他們議論紛紛,說一個瘋子拉著一具屍體。杜撰大發雷霆,反駁道:“她還活著不是屍體!”樂隊便住嘴了。他不停地跟七號說話,以此刺激她麻木的感官。杜撰的手上磨出了血泡時,前麵出現了一輛廢棄的轎車。他想這是拯救七號的唯一機會了,便去看能不能發動轎車。轎車奇跡般地發動了,杜撰把七號抱上去,求她一定要撐下去:“別擔心,很快就有醫治的地方了。”他開著車,對副座上的七號祈禱著。車變為紙片時,杜撰和七號被拋了出來,他踢著轎車紙盒,一股傷痛如一個尖銳的捕鼠器夾住了神經。七號越來越虛弱了,她的頭上冒出汗珠子,囁嚅著,整段是自言自語的話。她說自己躺在透明的魚肚皮裏,天空的雲朵是魚的鱗片,山丘就是骨骼。她要離開這裏,獲得自由了。一隻布穀鳥停在紙盒上,對她說:“你還是決定和那個少年在一起吧,這是你的宿命。”杜撰叫她別哭,七號哭著說:“我沒有哭。”杜撰吼道:“你別哭,就知道哭!哭有什麼用!”七號不哭了,遞給杜撰一張照片,在房車的幕布後麵出現了一張瘦削的臉,他眯著眼睛還是沒看清是誰,於是用手圈著眼,像發現線索拿著放大鏡的偵探,還是毫無頭緒。七號說:“那是我的相片,該死的馬李傲沒照好。你用心看,有一天你會像回家一樣找出我的。”他背起七號,問道:“你現在最想做什麼?”“聽音樂。”“為什麼?”“我聽另一個世界的聲音時,會懷戀這音樂的。”阿九把杜撰的脖子勒緊了。杜撰想起自己褲袋裏的收音機,便調試了頻道,放出聲音來,廣播裏充滿雜音,但是還是能聽清楚是一則新聞:“據本台記者獲悉,市中心名為“neverland,nevermind”的大型虛擬遊戲電玩店發生顧客昏迷假死- 26 -的事故。此事引起了民眾的高度重視。由於昏迷者大多為青少年,大街上的部分家長自發組織了一場遊行示威。店長因接受了醉酒的顧客觸犯了相關法律而被警方逮捕,據其解釋,一位名為杜撰的年青人在遊戲中被主機識別為不存在,致使其掌握了整個係統的主控權限。數千名顧客至今仍舊困在虛擬世界中,醫護與技術人員也已到位,共同探討如何營救被困人員。以前已有相關專家對這套全民參與想象的娛樂係統提出過質疑但慘遭忽視。政府責令虛擬遊戲開發商公布係統代碼,以寄希望於網絡黑客能破解這套係統。我們可以看到市長的直升機正在降落,店外早已拉起了警戒線,防暴人員正極力阻止憤怒的家長衝進店內,局麵一度失控……”杜撰恍然大悟,她對七號說:“我知道怎麼辦了。”他把手放在她的臉上,用拇指給她擦拭幹淚水。不顧七號的哭泣,漸漸走不見了。假想國四年。星球如往常一樣運轉著。斯巴克在波斯商人的駝隊前烤著大餅。黑壓壓的麻雀群掠奪著綠洲上的糧食。竹林晃動就像開舞會,沒風了就靜如油畫。肖軍官征服了大半個世界,也將征服剩下的。杜撰的師父師兄們躺在長方體洞窟裏背誦經文。紅學家們領著信徒們尋找新的聖城。貓女和馬李傲成為舞台上的二人組。無花果樹下的紳士依舊吹著泡泡。這樣一個平靜的日子,杜撰來到火藥沙漠前,手中瓶子裏的螢火蟲幻化為了灼人的火星,他打開瓶子,濃煙開始彌漫世界,燃燒的紙灰衝向天空,巧克力橋下的綠樹如澆上了汽油般熊熊燃燒。火舌吞噬了整個星球,讓假想國在幾十秒內消失殆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