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愈釀愈濃,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有一種情不自禁的感覺在撩撥著我的心弦。我坐起身,良久,突然想出去透透氣,下了床披上一件大衣,怕驚擾室友美夢,輕手順上門就走了出去。
周末校園裏沒什麼人,顯得格外冷清。我踱步來到一棵榕樹下,枝上傳來大翅蟋蟀如同洪鍾的叫聲,十分悅耳。風兒搖曳著枝葉,讓人覺得涼絲絲的,我裹了裹大衣,閉上眼側耳傾聽這‘夜的交響曲’。我抬頭遙望夜空,感覺鉤月並不那麼迷人,籠著輕紗般朦朦朧朧,恰似一道彎彎笑眉,又似銀色小船搖搖晃晃。這不禁令我想起我的太婆,她和藹慈祥的笑容,柴火煮的粥香以及老宅院旁的槐樹,我都難以忘懷,新月確實不亮,可天氣很晴朗,如流水般的行雲走得匆匆忙忙。
樓道還留有兩盞柔光,我顧著與自己的影子遊戲,不知不覺走到了球場,這寬廣的舞台上空空如也。夜很深,附近樓戶都已熄了燈,鳥兒也在酣睡,耳邊有風掠過樹葉的沙沙聲,一陣一陣似浪濤林海,我突然覺得,這廣袤無垠的天地間似乎隻有我一個生命在湧動著,旺盛,炙熱,有活力;我像魚得水一樣輕盈、自由地遨遊著。風吹起一陣陣粼波,映著月兒和點點星辰,我便在這碎玉般的星屑中穿梭。轉眼來到了一片熟悉的竹林,銀盤沐浴著一座老宅子,庭前是已年過花甲的太婆,她右手執蒲扇,左手抱著一個孩童在乘涼賞月。她輕輕拍著孩童的背,聽不清她嘴裏的呢喃細語,我突然嗅到空氣中彌漫不散的不愉悅的氣息,滾燙的淚珠潤濕臉頰。
哄孩童入睡後,太婆獨自坐在青石階上,抬起頭仰望星空,不知在思索著什麼。我就靜靜看著她,看著月光流淌於她那飽經歲月侵蝕的臉龐之間。突然她用枯枝般的手指擦拭著已流幹的淚。自顧自地說了幾句話,我黯然神傷,她是多想念在外漂泊的子女們啊。
太婆曾經告訴我:“每當有一位親人離世,天上就會多一顆星星,害怕的時候,多抬頭看看天。”
“嗚--嗚嗚---”遠處鐵軌上的聲聲汽笛將我的回憶幻滅。霎時間,我身旁的太婆,老宅院以及一花一木全都隨風消逝,風中留下一句聽不清的輕語,我想要抓住它,卻發現它於我的指縫間流失,眼前隻剩空空如也的球場。我抬頭看了看已泛起魚肚白的東方,零星不知去向,隻有月兒若隱若現地懸在天上。
回去路上,我忍不住哼起了樸樹先生的《獵戶星座》“那些死去的人,停留在夜空,為你點起了燈,有時你乘起風,有時你~~”歌聲越來越輕,越飄越遠,我太乏困,便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