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是溫柔且溫暖的,充滿了朝氣。它透過了窗口輕輕地飄灑在我的書桌上。時鍾指針滴答滴答地走,仿佛是在警示我時間的流逝。我揉著惺忪的眼睛,很不情願地起了床。忽然窗口外唧唧喳喳的叫聲讓我刹那間清醒。我探頭出去望著那杈枝頭,瞧見一個砂鍋大小的巢裏湧動著一個個可愛的小圓腦袋。我頓時感到一種不可言喻的幸福。經過那麼多天那麼多風風雨雨,這些隻有兩個拇指頭大小的生命終於破殼而出。我被深深地吸引了,宛如它們就是我的孩子一樣。
“起床洗漱吃早餐啦——”媽媽拉開了嗓子喊道。我下意識回過頭張望了一下房門口,又轉過去望了望枝上的鳥巢,依依不舍地離開了窗口。正吃飯時,我迫不及待地跟媽媽分享這個小秘密,她卻一邊擺放餐具一邊說:“那麼大個人了,還玩這些小孩子玩的。”我嘟起嘴,對媽媽的不以為然感到不滿。爸爸像是知道了我的心思:“誒,怎麼能說是小孩子玩的呢?這提起孩子的興趣,是好事啊。”說完爸爸又轉過頭來對我打趣地一笑。我瞬間覺得還是爸爸懂我。吃過早飯,我便急衝衝跑回了房間,來到窗口處窺探著那一抹枝頭。那些小腦袋仍在嗷嗷待哺,它們極力地抬高的自己的小嘴,就是為了能夠第一個吃到美味佳肴。
葉子沙沙聲響起,一陣一陣如風吹麥浪一般,我驚覺“起風了”。天上的雲走得很快,像是流水歸入大海,像是追逐天邊紅日。書桌上,時鍾指針滴答滴答地走。
我企足矯首地瞻望著好久,好久,終於實在等不耐煩了——“鳥麻麻為什麼還不回來喂它的孩子啊?”“它是不是迷路了……”“它是不是不要它們了?”我拋開這些疑問,我知道我等不及了。我輕輕搬來椅子,拿起一塊小餅幹。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或許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左手緊緊地攥著窗簾,慢慢地爬上了窗台,試探性地伸伸手,卻是夠不著。我不甘心,於是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我很害怕也知道很高,於是不敢看下麵。我的右手開始顫抖,極其費力地將餅幹遞向小鳥。倏忽,一雙大手從背後緊緊勒住了我的腰。我心裏一緊,他狠狠地將我拽了回來,又將我扔到床墊上。我定了定神,看見爸爸滿麵惱色,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他抬起手,我立馬害怕地閉上了眼睛…卻沒有感受到疼痛。我緩緩張開眼睛,卻看見爸爸輕輕地放下了手,他生氣地對我吼道“你在幹什麼!?”我瞬間感覺到很委屈,眼眶一下子就紅了,隨之滾燙的眼淚簌簌地往下掉。不經意間窺察到爸爸的紅眼眶也有點濕潤,他撇過頭去“剛剛多危險你知道麼?哈?下次不許這樣了!”
晚飯時,我很害怕,可是媽媽卻沒有說什麼,像一個不知情者,爸爸則在埋頭吃飯,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飯後,我在樓頂獨享著太陽那最後一絲餘溫,卻突然間風起雲湧,太陽像是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物,急忙忙地躲在了大山後麵。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撒開腿就跑回房間的窗口尋著那枝頭。鳥媽媽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風很大,本能為鳥巢遮擋風雨的枝丫同樣被吹得飄搖不定。鳥爸爸鳥媽媽敞開雙翼將孩子們緊緊地護在懷裏。它們仰著頭扯開嗓子地苦苦哀嚎,像是在祈求老天,又像是在呼叫求救。倏忽,大雨頃刻而至。那脆弱而渺小的鳥巢像是在海上風暴中時刻準備讓翻騰的滔天巨浪吞沒的一葉孤舟,它能存活的機率是如此渺茫。我不由自主地靠近窗口,任憑雨打落在我身上。我抬起手伸向窗外,我想喊卻喊不出,有什麼在扼住我的喉嚨,仿佛這個世界上除了雨落聲就隻剩下了雷鳴。忽然間一隻手搭在了我的左肩上,“你要明白‘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你不能去破壞它,要懂得遵循自然規律。”我扭過頭去,看見爸爸黯然地直勾勾地望著那窗口外的樹枝丫……
第二天早晨,院子裏都是落葉,路邊濕潤的泥土透著芳香。盡管太陽害羞地躲在雲層後露出了半個頭,也掩蓋不了昨夜風雨侵襲大地的痕跡。我不願看那窗口,卻又止不住好奇望向窗口外。讓我感到訝異的是,鳥巢還在。耳畔傳來一聲清脆悅耳的鳥叫,我哭腫的眼睛重煥光彩,但喜悅過後隨之而來的則是一股失落感“怎麼會…沒有看到…鳥兒……”是幻覺…可突然就在我轉身離開的時候,有隻鳥兒撲騰撲騰著翅膀停在了窗口。它扭動著小腦袋端量著我,我輕輕轉過半身去顧盼它,動作很輕生怕驚擾它,它也不怕我。我那刻感受到了生命的頑強。它盡管很渺小,危急存亡到來之時,卻是如此地不屈不撓。這讓我想起了七律震災重生詠歎調中那句“殘夢經年看挺立,重生百鳳舞翩翩。”
直至很久以來,我都會習慣性地眺望那窗口之外,守望著那堅強不屈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