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麼?”他的眉頭倏地展開,在褐色雙眸的更深處,卻隱隱寫上了悵然。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個胤禩和我印象中的胤禩全都不盡相同,正史和多數的文學作品裏,他是個運籌帷幄的陰謀家,似乎出生就是為了皇位,就是為了和真命天子雍正過不去。縱然有少數的文字會將胤禩從壞人堆中拉出來,也不曾見過一筆的描繪他如此無助的寞落。眉宇間的氣質,不像一位大清能騎善射的阿哥,仿佛是南唐時的憂鬱後主重現人間。
我低下頭,收斂了笑意,他瞧我驀的沉默起來,欲言,又止,隻是緩緩道,“我誤會了,謝謝你的笑話。”
抬頭一瞬,他已轉身,凝眸片刻,又不見了愁,滿滿的自信寫在臉上。我想要出言提醒他,鋒芒,不可畢露,已來不及。
我心中似是載滿了愁思,再回到園子中,那朱漆院牆仿佛都已綻裂開,露出陰沉的灰,像是不知名的誰在猙獰地竊笑。笑世人為籠中鳥,笑妃嬪歡笑皆牽強,笑臣子字句都附會;笑諸王心思多稠密,笑皇袍隻似箍人拷。我點著腳走過去,也許他笑得沒有錯,隻有他有資格俯瞰天下,也隻有他,才有能力禁錮著許許多多人的年華。包括胤禩,包括淩霄已,包括胤禛,甚至今後也要包括我。
我狠狠的咬著下唇,執拗的一拳朝牆上打去。耳邊也仿佛傳來一陣腳步聲,隻是隨即又無蹤了。
無奈,我隻得長出了一口氣,回過身去,這才緩緩地將眼睛睜開。卻意外地看到麵前已經立了一個人,英挺卻略顯單薄的身形,似是不與人爭鋒的麵容。
“四阿哥。”我喚了出口。
“我是誰?”他皺著眉問道。
“四阿哥啊。”我疑惑地答道。
“名字。”他依舊站在柳蔭下,問我些奇怪的問題。
“胤禛。愛新覺羅·胤禛”我不解的眨著眼睛,“對吧。”
“你沒事就好。”他歎了口氣,走過來,低頭一刻,睫毛垂落,彎彎的唇好似一抹無邪的月亮,我安靜的看著他,想不到這個鐵腕無情的帝王也有這麼妖嬈的時候。
待到再抬頭,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唰的一下收斂笑容,道:“方才你為什麼捶牆?”
啊?我先是一詫,旋即笑道:“你以為我瘋了嗎?”
“是。”他的臉抹上了幾縷緋紅,訕訕道:“隻有瘋子才會無故捶打這宮牆。”
“你就當我是瘋子吧。”翠色正濃,我沒有和他爭執什麼,隻是挽著淡淡的笑意,又道:“我們去走走吧。”
他躊躇了片刻,便也跟來。我們去的依舊是方才的那個花園,幾處初芳,豔麗的笑著,較方才相比,似乎添了一抹微漾的靈光。
我停下,轉過身來,略有些發怔的看著他。他笑笑,唇角的笑意,似乎帶一種莫名的疏離。
我知道他是絕不會點破這種微妙的,那麼,就由我來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