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大多數災難一樣,那次瘟疫的到來也全然沒有警告。生活和人們依舊展示著它無聊平凡的一麵。湯姆大叔依舊抱怨著北方不斷進犯的亡靈和居高不下的糧價,瑪麗大嬸依舊盼望著王國對抗南方獸人的勝利和豔麗多彩的新衣。達爾斯早上照例被鬧鈴吵醒後罵罵咧咧地起床,一邊抱怨著哪個混蛋如此可恨,發明了鬧鍾這種反人情而行的東西,再轉念一想這也不是鬧鍾的錯,於是又開始暗罵那個規定七點到校的混球。總之,在第一例瘟疫患者被發現之前,心靈之窗透給人們的還是美麗舊世界,突然之間,對達爾斯而言,一切都不一樣了,就好像生活姑娘終於脫掉了一直披著的美輪美奐的華彩外衣,讓人有些認不出來。
事故的發生據說是因為皇家研究所的一個研究員研究病毒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培養皿(“那個家夥第一個染上瘟疫,"湯姆大叔經常恨恨不平地說,“那小子活該!既然那麼笨就不應該到處亂跑。”),之後發現沒人看到就把玻璃碎屑清除掉回家吃飯去了(“他當時一定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就那麼出來了,惹這麼大亂子!”裁縫唐尼對他也恨之入骨)。幾天後那個粗手粗腳的研究員發現自己心律不齊呼吸虛弱,再之後發現自己全身的皮膚都在一點一點地脫落,用什麼牌子的護膚水都不管用。再之後皮膚終於停止了脫落,倒是肌肉開始腐爛,奇怪的是肌肉的力量卻絲毫不減(“我感到力量在我血液裏流動……不知道為什麼。我一定快死了,但是又精神抖擻。”他在日記裏寫道)。終於有一天他發現所有病變都停止了,同時他照鏡子的時候,一個雙眼發光、印堂發黑的陌生亡靈從鏡子裏顫抖地看著他。本來這也沒什麼,這座城市人口奇多,少一個小小的研究員多一個不死生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問題就出在這位患者是等到自己實在見不得人的時候才閉門造棺的,誰都說不清在那短短的一個星期裏有多少病毒擴散了出來。於是一傳十十傳百,瘟疫開始了,亡靈人數指數級漲,三個月內達拉然就變成了一座鬼城。達爾斯不用上學的願望也終於實現了,雖然代價重了點,死了三萬人,多了三萬鬼。瘟疫還直接導致了達拉然非魔法類疾病監控中心在市民心目中地位急劇下降,從“法師信得過優秀單位”一跌而成達拉然公害,辦公樓幾乎被包圍在監控中心四周的怒民所砸,直到傳出消息該部部長因為吃了一塊不幹淨的牛排而感染瘟疫被強製火化了,人民才一邊拍手稱快大呼泰坦有眼報應不爽一邊滿意地回家避難去了。後來經過調查,參與這次示威事件的法師們因為在示威過程中不注意空氣流通而全部感染了瘟疫,一個都沒死剩下。
這座城就是大名鼎鼎的達拉然,據稱是創世以來人類最大的法師之城,城中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法師有八十來萬,號稱宇宙之最。當初法師其實並沒有自己的城市,法師和其他人一樣分散居住在世界的各個角落。隻不過法師因為可以憑空造糧食,所以分布地點尤其分散,而且那時候缺乏有效的聯係手段和交通工具,所以每當有戰況要找法師為國出力甚至為國捐軀時,等終於找見一個強大的法師後基本上仗都打完了,找了也白找。這種情況發生了幾次後聯盟眾人都不高興了,都是媽生的肉長的,憑啥每次打仗你就是個掠陣的,還是打贏的前提下,憑啥就我們是“帝國的脊梁”(其實就是炮灰)?忍無可忍無需再忍,觀音逼債也討人嫌,更何況法師本就口碑賊差,更是雪上加霜。法師一看,這怎麼行,自己再厲害也頂不住這麼多群眾發起的革命浪潮啊,於是決定改正不通世故地對居住地百般挑剔的壞毛病。後來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達拉然拔地而起,傲然挺立,成了眾法師們工作生活相互交流的一座城池。達爾斯覺得全部搬到達拉然是法師們犯過的滔滔錯誤中最錯誤的一個。理論上講,每個法師至少應該擁有三平方公裏的私人生活領地才能保證自己的生活不被其他人打擾和不打擾其他人,而且力量越強大需要的空間越多。這個很好理解,比如說一個剛踏進魔法的大門的弱小法師研究範圍殺傷魔法的時候一般能對方圓80碼內的單位造成威脅,100碼就很不錯了,撐死也就120碼。但是一個享受國家級政府津貼的大法師研究範圍傷害魔法的時候危險區域就不好劃定了,少則半徑八百碼多則不限,達爾斯的老師保持了暴風雪傷害範圍最大的紀錄,半徑是四萬碼。當初那場四萬碼的暴風雪讓洛丹淪的平均氣溫下降了三十攝氏度,國王都為之動容——畢竟對於自小嬌生慣養的國王來說穿著夏天的長袍座在零下3度的王座上不是好玩的。好在國王當時年輕力壯,沒得感冒什麼的,不然首席大法師今天早換人當了。這件事情讓國王覺得法師討厭的同時也讓國王知道了一個真正的法師到底有多麼強大,能控製多麼驚人的力量。大多數法師除了肌肉都很有力量,但是能不能控製好它們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所以達拉然才會事故不斷,就連法師自個都沒有安全感。比如說三年前某天的午夜突然一柱火焰騰空而起,燒焦了三座公寓和一個糧倉,而且怎麼用水澆都澆不滅,最後還是以毒攻毒用暴風雪砸滅了它,不過那被燒黑的四座房子也讓暴風雪砸成了渣,徹底沒修複的希望了。隻是和那場瘟疫比起來,這些都不算什麼。那場瘟疫讓人們明白了原來生命是如此脆弱,原來許多事情是魔法也無能為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