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
特別關注·徐東小說
作者：徐東
一位身材苗條、皮膚白淨、穿著翠綠色連衣裙的漂亮女孩，在春天的大街上飄然走過時吸引了眾多男人愛戀的目光。她也吸引了他。
她走進公交車站台等車，他也等車。她走進公交車，他也上了公交車。他站在她的側麵，裝作漫不經心地看著她。她的眼神清亮明媚，像是處於一種放電狀態，她的嘴唇紅潤性感，讓他渴望一吻。他感覺到她這樣的女孩，在百花盛開的春天，需要更多純潔的、脈脈含情的目光的注視，需要像他這樣的青年男子去追求、去愛戀！他甚至在心裏說——啊，美麗的女孩，我們立馬開始談情說愛吧！
他在自己相對死板的生活慣性中甚至覺得不該明目張膽地與她對視，因此他隻能偷偷地看她，一眼接一眼的。怕她發現，又渴望她知道自己在關注她，甚至在愛她！
她下了車，他也跟著下了車，悄悄跟在她身後——他感覺自己心懷鬼胎，也討厭自己悄悄跟隨在一位陌生女孩的身後，但他必須如此才能夠與她產生聯係。
她感覺到有人在跟蹤她，回過頭看他，他若無其事地把頭扭向別處。
她繼續走路，他開始後悔自己的表現——他應該把多情的、帶著愛的目光投進她的眼簾，像陽光一樣灑進她的心底。
親愛的，他在心裏說，我知道，我感覺到，你需要愛情，而我也需要，我們都需要，既然是這樣，我看，我們應該認識一下……
她在路旁的椅子上坐下來，他走過她，回頭看她。
他看見她也正在看他，四目相對的時候，他想，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認識怎麼就那麼難呢？在世俗的世界裏，與陌生人說話便是輕薄，我該怎麼辦？以後我是否可以在我的名片上打上這樣的頭銜——單身！我是否可以再加上這樣的一小行字——未婚女子請火速聯係我，我需要愛情，如果你也需要，這該多麼好啊！
黃昏的大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形形色色的男人和女人在大街上走過。他帶著一股懊惱的情緒，幻想自己變成一股清風在他們中穿過，尤其要穿過那些漂亮的、渴望愛情的美麗女孩的身體，去輕輕拂動她們那顆惟美且又火熱的心。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又摸了摸因為莫名的愛的折磨有些發燙的臉。他清楚自己無法變成一股清風，但是，他可以回轉身，重新走向她。
他又走到她麵前時，他在心底已鼓起勇氣要對她說話。
說什麼並沒有想好，也許正是因為沒有想好，以至於他照著正常的行走速度又不得不走過她的時候，他在心底幾乎要絕望了。
喜歡她為什麼不能大膽地與她說話，與她立馬有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他幾乎惱怒了。他轉過身來時，表情一點也不自然，甚至掛著虛假的微笑，在麵對著她。
“你好，我，我們不認識——但是，我非常想認識你，對你說話……對不起，現在我終於是對你說話了……對不起！”
她有些吃驚地看著他，性感迷人的粉紅色小嘴微微張著，清亮的眼睛裏流露出迷惑不解的光，像看一個怪物一樣看著他。
他是一位高大帥氣的青年，因為害羞，白淨的臉上紅紅的。他在用清亮的眼神告訴她，自己並不是一個壞人。他隻是喜歡她，想認識她，如果有可能的話，他想和她談戀愛——這很好啊，或許她也正這麼渴望著呢！
他說：“對不起，我知道我唐突了，我不該和陌生的你說話，但是……”
“沒關係。”她笑了，花兒一樣。
“我，我可以和你認識一下嗎？”
她猶豫著，點了點頭。
真好，他們坐在了一起。
他是位詩人，過了一會兒他說：“這麼說吧，我，就好像我找你找了好久，才偶然遇到了。從第一眼看到你的那一刻，時光仿佛在倒流，似乎是從發梢流到腳趾，又從腳趾頭流向頭發梢，過去盛在我生命中的所有關於愛與美的事物都複活了。它們是花與葉，是魚與水，是鳥兒與天空，是少男少女的甜美的微笑，是我對整個自然界和社會生活的印象的複活。我感覺有一股充滿愛意的暖流在我的生命中洶湧地流過，那種流動帶動著我的腳步，讓我跟著你，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我簡直不想停下來，就那樣跟著你走下去，但是你卻不走了，你發現了我，甚至覺得我是個不懷好意的壞人。我知道我要退回到現實的層麵，得給你說話，通過說話來認識你，與你建立聯係。我們需要建立一種聯係，這是我們之間愛的可能性。我不想放棄這次機會，我們是自由的，我們應該讓我們的青春享有愛情，用愛照亮我們彼此的世界，照亮我們孤單的生命。但是我生命中感受到一種世俗的力量，這種力量讓我羞於主動和你說話，因為這意味著我的輕薄和冒昧……是這種存在讓我感到惱火……”
她有些吃驚地望著他笑了，然後打斷他的話說：“您是位詩人吧？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麼！”
他鄭重地點了點頭說：“沒錯，我是一個詩人。如果可以，以後我每天給你寫一首情詩好嗎？”
她笑著，看著他，像看著一個笑話，她說：“我欣賞不了詩，實話說我更希望有人每天都能給我幾張鈔票，而不是詩！”
他不相信如花似玉的美人會說出這樣缺乏詩意的話，他看著她，想要模糊一下現實，他說：“也許，你有你的道理……但是我並不認為金錢就是你這樣一位讓人心動的女孩的追求和理想。難道說一份誠摯的感情和一遝鈔票擺在你麵前你會選擇……”
她搶過話頭說：“鈔票，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鈔票，愛情必需建立在物質基礎上！”
他無可奈何地說：“當然，物質決定上層建築，愛情，我相信清水白飯的愛情更加樸素和珍貴……你說呢？”
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她從他的眼神和身上看到並感受到他的虛幻與理想主義，她通過分析知道他的存在，他的未來，一定和自己是背道而馳的，所以她站起身來說：“對不起，我還有事，再見！”
他向她強調了愛與靈魂——但很快他感受到，現實非理想。他想放棄了，但是她的美麗又誘惑著他——而他的肉體同樣需要異性的肉體，莫名希望通過愛欲來觸摸另一個靈魂，滿足生命虛空的存在。稍稍停頓了一下，他回到現實。
他與她短暫的交流，讓他對她的幻想變得支離破碎，但即便是這樣，他仍然懷著希望，希望兩個人一旦建立了實質性的關係，他又可以重新與她談靈魂與詩歌。他又用手摸了摸發熱的臉，臉上的神情不再顯得那樣的虛無縹緲，他所說的話也幾乎完全是現實主義的了。
他輕輕咳了一聲說：“別，請再給我幾分鍾時間——我是在試探，你明白嗎？一味追求理想，強調靈魂的理想主義者在這個具體而功利化的現實世界上是應該受到所有人鄙視的！我不是一個詩人，這輩子不是，下輩子也不想成為詩人。實話對你說吧，我爸爸是政府部門的高級幹部，我媽是知識分子，是北大的著名教授。我畢業於清華大學，現在做進出口貿易，已經有了個公司，規模還不是太大，不過收入還可以。也許是生活條件太好了吧，總是找不到一個讓我動心的女孩。你讓我心動，給我真實的感覺。有些女孩口是心非，我最討厭那些嘴上說不愛錢，事實上見了錢比見了她媽還親的女孩……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帶你到我家參觀一下！不要告訴我你有事，有什麼事能比我們相互了解更重要呢——重要的是，我是那麼喜歡你，我覺得我們完全有可能成為一對戀人！”
她好奇地看著他，覺得他有些不可思議。她不知道他的話是真是假，但她想到自己回到出租房之後，獨自麵對已經重複了無數次的寂寞的夜晚，便有些動心——看看他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麼藥——再說，他的長相也不差呢，不像是個騙子。
她眼裏的他是精心打扮過的——為了吸引漂亮的女孩，精心打扮是十分有必要的。他的形象和氣質不錯，眼神明亮坦誠，說話時底氣十足，讓人不容置疑。
“請相信我，我不是個騙子！”
她心動了：“可是我並不認識你啊！”
“我們已經認識，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我們現在不正麵對麵地說話嗎？”
“可是我為什麼要跟著你去你家呢？”
“因為我愛上了你，這是真的——如果你給我這次機會，說不定我們就能在一起，一生一世，幸福快樂！走吧，我住得不遠，去我那裏坐一坐，然後我開車送你回家，好嗎？我的車在保養，這會兒可能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