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來我家時,一直不說話,隻睜著大大的眼睛,警惕地看著一切。我使出我的獨門絕技——金雞獨立,“獨立”了半個小時,還不斷地做鬼臉,她終於笑了,清晰地說:“哥,我餓了。”那是葉子第一次叫我“哥”。那年我11歲,葉子4歲。
我背著葉子出去玩,總是被人指指點點。葉子總是在我顛顛跑著時,伏在我的背上沉沉睡去,有時還流口水。
我知道他們在嘀咕什麼。葉子的父母因販毒被判了死刑,而這是我父親偵破的最大一起案子。他為此立了功。可他越立功,母親越要離開他,母親說:“我再也不過這樣擔驚受怕的日子了!”
中秋的夜晚,一輪圓月掛天邊,遙遠而冷寂。偶爾有黃葉飄落在院子裏。父親喝了很多酒,哭了。我不知道說什麼好。我從來沒見過父親哭,而且那樣無助和傷心。
一隻小手伸過來,輕輕地撫摩父親粗糙的臉盤兒,葉子說:“大爸,不哭,大爸。”父親抱過她,用手抹了把淚,說:“不哭,大爸還有葉子和小林呢。”
葉子一直喊父親“大爸”。父親說,那天,當他們衝進葉震天家裏時,葉子正蜷縮在角落裏,她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他們搜集了證據後撤退,誰都沒注意到這麼一個小東西正無聲無息地跟在他們身後,她緊緊抓住父親的衣服,仰著頭看著高大的父親,一句話也不說。“像隻倔強的小貓。那眼神讓人心裏真不落忍。”父親說。
父親帶了葉子回家。母親走後,家裏一直很沉寂,葉子來了之後,開始有了喧鬧的聲音。看著我和葉子玩鬧時,父親的眼裏總是充滿柔情。
無數次月圓月缺,落葉飄黃後,我和葉子都長大了。
葉子出落成大姑娘,走到哪裏都吸引人的目光。門前的路上撒滿了她清脆如銀鈴的笑聲。每次聽到她脆生生的“哥,我回來啦!”“大爸,我回來啦”時,我就會從麵前的一堆舊電器中抬起頭,笑意盎然。那是一天中最開心的時刻。和她一起上街,她還是和從前一樣緊緊挽住我的胳膊,於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我輕輕挪開她的手說:“葉子,別這樣。”
葉子不解地說:“這有什麼?以前你還背我呢。”我說:“那時你小,現在你長大了。”葉子怔怔地看著我,忽然恨恨地說:“我知道你為什麼這樣,因為含香!”
我想搖頭,但我卻點頭了。含香是鄰居大媽為我介紹的對象。我已經23歲了。大家都說,該談戀愛了。含香在一家商場賣文具,大媽說,含香人很好,隻是家境不好,父母在農村。說閨女結婚,姑爺得出錢給家裏蓋房子。
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這幾年修理電器也攢了一些錢,除了預留給葉子上大學的費用外,我可以把剩下的給含香。
葉子看著我,眼睛裏突然盈滿淚水,頭也不回地跑了。門前的小路上綠樹成蔭,陽光跳躍其間,卻空落落的。
葉子考上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學。晚飯時,喜氣洋洋的父親突然對我說:“你也該和含香結婚了。”葉子把碗一放,說:“我去同學家玩。”
很晚了,葉子還沒有回來。我不放心,到路口等她。等了一個多小時,看到葉子時,她正驚恐地奔跑著,後麵跟著兩個男人,他們叫著:“美女,別跑了,跟哥去玩玩。”怒火一下子從我胸中噴湧而出,我抓起一塊磚頭衝過去,奮力廝打著,我聽到葉子在尖叫,我卻漸漸體力不支,被那兩個人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