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1924年9月9日北京西苑昭忠祠落成典禮上,一位身著戎裝,腰挎駁殼槍的將領,神情嚴肅,目光專注,若有所思,在人群中格外顯眼。他是誰呢?不會僅僅是來致祭的吧。他不是別人,他是馮玉祥特意邀請來的好友,直係第十五混成旅旅長兼大明鎮守使孫嶽將軍。
隻見馮玉祥大踏步走下講台,親切地握著孫悅的手,寒暄道:“孫嶽兄,自1912年灤州起義反袁,至今已有12年了,你過得還好吧?”
也許觸到了孫嶽的傷心處,他“唉”了一聲,說道:“一言難盡啊!我經曆過曹錕革職,袁世凱追殺,二次革命失敗。現在的差事更是憋屈。不是被抽調兵團,就是被貶低壓製,我簡直都要發瘋了。”孫嶽越說越激動,緊握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腿上。
“你呢,玉祥兄,過得怎樣?”孫嶽緩了緩神問道。馮玉祥氣憤地說:“我們是同病相憐,彼此彼此啊!我被罷去了省督軍的職務,獲得了個空有虛名的官銜。我的十一師險遭瓦解不說,每月二十萬大洋的軍餉,也成了一張空頭支票。屈指算來,十一個月了,我竟然分文未收到。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孫嶽聽後,唏噓不已。相同的遭遇,多年的知己,二人談得相當融洽。他們在昭忠祠前致祭,到墓地憑吊,然後走進了一個草亭。未等坐下,孫嶽感慨地說:“民國成立不過十來年,這裏已躺下這麼多弟兄了。”
馮玉祥深知孫嶽有愛國救民的進步思想,傾向革命,但在軍閥的打擊下,幾度沉浮,頗不得誌。他早就想聯合他攜手革命了。可時間畢竟過去了12年,不知孫悅的立場如何。如果開門見山,直奔主題,可能顯得唐突,甚至有可能把事情搞砸。
馮玉祥神情戚戚地附和道:“他們為國捐軀,能像嶽飛、文天祥那樣落得一個‘忠’字,也算不朽了。”孫嶽也認同道:“都是忠義好漢,都是精魂忠骨啊!”
看到孫嶽仍有一顆報效祖國的紅心,馮玉祥開始放出試探性氣球,說:“他們死了,尚能落得一個‘忠’字,孫二哥,將來你百年之後,能獲得一個什麼稱呼呢?”
孫嶽淡淡地笑著說:“那還用問麼,像我目前這種做法,在真正的革命黨看來,還不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走狗!”
馮玉祥不笑了,他嚴肅起來。“你擁兵數千坐鎮一方,為何甘做人家的走狗?”馮玉祥進一步追問。
馮玉祥有意觸動他的痛處,不料孫嶽不但沒有被激怒,反而哈哈地大笑起來。笑一陣之後,也嚴肅起來。“我算什麼,還有那帶著三、四萬人的人,不是也做著人家的走狗而無可奈何嗎!”
孫嶽反將了馮玉祥一軍,並顯露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善於察言觀色的馮玉祥見時機已到,就大發感慨道:“目前,鬧到這種局麵,我想稍有熱血良心的人,沒有不切齒痛恨的。我所統轄的隊伍,雖然名為一個師三個混成旅,但實際不到三萬支槍。在這樣的情況下,自然不能魯莽從事。但我們必須努力,把這一批禍國殃民的混賬王八蛋一股腦兒推翻。不然的話,如何對得起自己,如何對得起這些犧牲了的官兵,更如何對得起我們創造民國的先烈!”
馮玉祥頓了頓:“我曾與孫中山先生有過接觸,了解了孫中山領導的護法軍政府和軍隊,拜讀了先生的《建國大綱》。先生也把與張作霖、段祺瑞結成三角同盟的軍事機密告訴我,我們何不趁機擺脫曹、吳,幹一番轟轟烈裏的大事,即使壯烈了,也比在這裏受窩囊氣強!”
人不點不透,話不說不明,馮玉祥的一番解說,讓孫嶽茅塞頓開,
激得孫嶽熱血沸騰,他十分誠懇地說:“你若是決定這樣幹,我必竭盡全力相助。”於是兩人當場商定:同舟共濟,共創大業。這件事後來被人們稱為“草亭密議”。
馮玉祥借致祭昭忠祠的機會,利用老朋友的特殊關係,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巧言妙說,說服孫嶽,為後來發動北京政變,囚禁賄選總統曹錕,電請孫中山北上主持國家大計立下了汗馬功勞。孫嶽也成為了中國北方國民革命時期一位重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