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儲臨時審案,既不拍驚堂木,也不開口說話,而是用眼睛看著犯人,這當然是有道理的。
毫無疑問,用眼睛是不能完成審案任務的,就算你是神仙也不行。
隻要你沒有讓別人說話,那就有失公允。
就算你心裏不準備聽取犯人說半個字,但是讓犯人說話是必須的,起碼表麵功夫要做。
別人審案都有基本套路,也有規定的程序,一般人都應該如此這般。
剛好熊儲就沒有,因為他不是一般人,不過是一個殺手而已。
比如說,首先上堂的就應該是苦主上來把事情經過說一遍,如果會寫字的人還應該有一張狀紙才對。
然後才能把犯人提上來,把狀紙裏麵的各種經過當麵對質。如果犯人死不認罪,那才能動用刑具懲治一番。
至於是不是屈打成招,這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哪個衙門都有屈死的鬼,很稀鬆平常,不能一概而論。
熊儲剛好相反,現在犯人都上來了,苦主還沒有出現。
並不是說就沒有苦主,隻不過苦主還沒有出現。
自古就有“民不告官不究”的規矩,所以沒有苦主就沒有案子。
雖然有些不合理,但這是官場套路,也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意思。
熊儲並沒有這個意思,他之所以不說話,就是在等一個結果,這個結果包括兩部分。
第一部分,就是調閱巡檢司的所有卷宗,現在這件事情嚴二娘正在做。
第二部分,就是巡檢司臨時監牢裏麵的在押犯人需要清點甄別,這個莫九娘在做。
熊儲雖然是個殺手,過去十數年殺人如麻,但是他曾經立下誓言:劍下不死冤魂。
昨天臨時聽了一段故事,因為牽扯甚廣,所以熊儲才規定“新潛龍殺手集團”不能殺人,就是為了三頭對六麵把事情說清楚。
隨著嚴二娘從內堂出來,然後把厚厚的一摞的卷宗放在案桌上,然後攤開第一本伸手一指,熊儲看都沒看就說了一聲:“把苦主請上來,不用下跪。”
“民女楊李氏拜見大人!”
“不用多禮,請坐下說話。”
熊儲伸手指了指右邊的一把太師椅,然後開始認真觀察這個女人。
昨天晚上燈光很暗,熊儲也不好盯著人家一個女人仔細看,所以沒有什麼印象。今天居高臨下,終於看明白了。
這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少.婦,身上穿著麻布衣服,典型的山村婦女裝束。
熊儲記得昨天晚上這個婦女沒有洗臉,整個人髒兮兮的,而且雙目無神。
看來今天已經稍微整理了一下,不再是披頭散發,似乎還洗過臉了,這應該是嚴二娘她們的細心之處。
女人不能收拾太幹淨,就像這個楊李氏,現在就把自己的美麗給展現出來了,而且膚色看起來很不錯,讓熊儲心裏產生了很大的疑惑。
“民女楊李氏,有什麼冤屈現在可以說了。據實說來,不用害怕。隻要你說的都是事實,而且確有冤屈,我自然給你做主。”
內行人一聽,熊儲這就是個外行,連“本大人”都不會說,偏要隨口來一個“我”。
好在下麵的苦主是一個民女,對官場上的規矩也不大懂。其實,就算這位楊李氏很懂,現在也必須不懂。隻要她是個聰明人,肯定就不懂。
“大人容稟,在公堂之上,民女當然不敢瞎說。”
楊李氏又要站起來,熊儲趕緊擺擺手:“不用拘禮,坐下說。”
“公婆早亡,民女一家隻有夫君和一個十三歲的兒子。平日裏侍弄幾畝薄田勉強度日,冬天的時候民女夫君和兒子就進山打獵,爭取避免坐吃山空。”
“這不大年初三,他們父子就在家裏呆不住了,閑著也是閑著,就想進山打獵。沒曾想,剛剛進入老貓洞就被巡檢司的人給抓了,罪名是流寇。”
“剛開始民女並不知道這件事,一直到正月初六聽到老鄉傳回消息,才知道夫君和兒子被當成六口抓進了大牢。”
“為了證明我家夫君和兒子是冤枉的,我們曹廟鎮老少一百七十多人聯名遞狀紙,結果巡檢司得老爺竟然不受理。民女冤枉,請大人做主。”
熊儲點點頭:“楊李氏,你所說的老貓洞在什麼地方?”
楊李氏躬身說道:“啟稟大人:老貓洞就在金寨鎮西麵四十裏,向南翻過白馬尖就可以進入湖廣的英山、羅田縣。”
熊儲看著楊李氏問道:“楊李氏,你能確定是金寨鎮巡檢司抓了你夫君和兒子嗎?”
楊李氏毫不猶豫:“民女能夠確定,因為進山打獵的還有別人,有人在暗中看見了,所以我才會知道這件事情。”
熊儲終於發現桌上還有一塊驚堂木,因此抓起來用力一拍:“來人,把巡檢司的統領給我拖過來伺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