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行省安慶府潛山縣,在天柱山麓,潛水之濱。縣城西北的天柱山薛家寨靜心庵,向來名不見經傳,香火自然也是沒有的。
因為沒有香火,所以就更沒有人知道了,慢慢消失在人們的記憶之中。
一處善堂竟然沒有香火,這件事情當然古怪。古怪之處,就是因為靜心庵所在的位置。
群山之中一座孤峰,光禿禿的,隻有半山腰一棵巨大的迎客鬆斜伸出來,樹冠直徑超過九丈。靜心庵就在這棵送客鬆下麵的平台上,三開間兩進木質青瓦結構。
這是人工開鑿出來的一處平台,距離山腳約百丈之高。隻有寬度不到一尺的陡峭台階上下通行,坡度幾乎垂直。如果沒有一定的輕身功夫在身,你休想上去。
因為沒有人能夠上去,所以靜心庵出現了六十年,竟然成為一處完全沒有記憶的所在,也沒有人說過這裏有沒有活人。
靜心庵裏麵當然有人,一個看起來似乎四十多歲的中年尼姑。麻衣道袍,從不下山。
天啟二年(1622年)正月將盡,天柱山裏還是白皚皚冰天雪地。巨大的迎客鬆,抖落了頭上的積雪,頑強的露出一抹翠綠,給靜心庵增添了幾許生氣。
從來都隻有一個中年尼姑的靜心庵,突然多了一個人。
這個人也是一個美豔絕倫的女人,看起來大概靠近三十歲。但是她肌膚勝雪,貌若二八少女。
對於這個美貌女子的到來,中年尼姑仍然一如既往地敲著木魚,並沒有受到絲毫幹擾。
“宗主,請問把我召回來有什麼分咐?”
放下手中的小木槌,中年尼姑這才轉過身來:“惜月,你這一去就是五年,調查的結果核實沒有?”
惜月在中年尼姑麵前盤膝坐下:“啟稟宗主:經過五年時間的追蹤,目前洛陽傳回消息,逍遙子一年前才中毒身亡。此前流傳他被火神派擊殺,純屬誇大其詞。”
“烈火銀刀獨狼查清楚沒有?”
“查清楚了。據錦衣衛內部傳來資料,獨狼極有可能是天山雙鷹的弟子。不過,他一般不越過長安,對中原影響不大。再說了,就算烈火銀刀進入中原,我們的老三司命星足夠搞定他。”
“據此說來,隨著逍遙子的毀滅,我們的九號上生星,也就是五味子,他的地位應該很穩固了,因為有威脅的人已經消失。”
“不是這樣說。”惜月搖搖頭:“昨天洛陽的九娘傳來新消息,逍遙子被殺以後,沒想到他留下一個徒弟八郎重出江湖。”
“此子出道不到半年,雖然沒有承接殺手任務,但是協助獨狼躲過了一次必殺之局,廢了綿衣衛北鎮司副指揮使陳鴻泰的鐵手,差點生擒耶裏察台,江湖上傳說外號鎖喉劍。”
“最近江湖上的好事者,用鎖喉劍替換了逍遙子,另外編出了一個十大殺手排名榜,裏麵沒有我們的人。”
“九娘強調說,三天前在石窟清明寺,這個鎖喉劍八郎,竟然讓執行清理門戶的暗河隱蔽殺手無塵子知難而退。由此可見,上生星五味子,如果對上了這個鎖喉劍八郎,隻怕很難取勝。”
“不過,無塵子十五年前許昌一戰失利,一口氣閉關十五年。沒想到出關第一戰就失敗,他已經徹底完了,代表著暗河超越我們的希望更加渺茫。除非他們把台柱子拿出來,那就失去了最後的懸念。”
中年尼姑看著門外沉思許久,然後才輕聲說道:“我們這個潛龍堂,並不是要爭霸江湖,而是要完成自己的任務。畢竟有那麼多人要養活,如果我們的人手沒有足夠的名氣,價錢方麵就差太多了。”
惜月輕聲問道:“宗主,按照你的吩咐,我們已經五年沒有接生意。照這樣下去的話,資金就有些捉襟見肘,入不敷出了。畢竟四百多人就是四百多張口,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中年尼姑點點頭:“又出現一個十大殺手排行榜,竟然沒有我們的人?看來目前的江湖上已經忘記了潛龍堂的存在,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最近有什麼生意嗎?”
惜月點點頭:“還是老主顧,京城傳來消息,朝堂上正在議論熊廷弼的去留問題。魏忠賢他們不希望看見熊廷弼出現在朝堂上,開價六十萬兩。”
中年婦人眉頭一皺:“熊廷弼不是經遼使嗎?那是國家的柱石,棟梁之才。不行,這單生意不能做。陷入朝廷黨爭,這不是我們的初衷。”
“可是宗主,現在願意出價做生意的,除了那些閹人,就是那些書呆子了。其他的人現在看見政局動蕩,都不敢輕易出手。”惜月有些為難:“如果我們不接的話,肯定又是暗河集團出風頭。”
中年尼姑搖搖頭:“哪怕全部餓死,我們也不能殺了熊廷弼,否則的話,我們的祖宗泉下有知,也不會安寧的。”
惜月點點頭:“另外一單是嵩陽書院的價碼,不過出價太低了,我沒有和對方接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