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魏飛霞的,是愈尋。他拿到那個角色的無語程度,實在超出人的想象。我一邊捧腹大笑一邊調侃他說:“真厲害!真厲害!”他抽了抽嘴角,然後笑得像一朵牡丹花;“祝你的角色更加雷人。”
我恨他。因為他的詛咒靈驗了。
我演的,正是主角白蛇。
更未料到的是,飾演許宣的,乃是顧堇。
這裏注明:許宣,就是《白蛇傳》中的許仙,原著《雷峰塔》中作者起名為許宣
蕭蕭知道這事兒後,歎了口氣說:“本來還想勸勸你,再撮合撮合你倆的,沒想到,天意啊。加油吧,湄兒。”這座城市的北麵是拍攝《雷峰塔》的絕佳場所,第一幕的西湖景色,就擇了暮春城北麵的羅涼河。
這日下著細細的雨,一絲一絲打在麵上,輕柔的,帶著涼沁沁的水滴。那雨很小,很舒服,讓人不舍得撐開傘,我穿著水碧色的絲綢襦裙,靜靜的坐在船頭。念旁白的是班上一個聲音很清澈的女孩,她的語調很輕柔,像淅瀝淅瀝下著的雨:三月西湖,風光,這樣好。怎麼忽然,一場大雨。可否容我近覽三潭印月遙對孤山,遠眺雷峰塔。觀此斷橋,模糊望見,賞兩岸煙柳?
其實這故事背景就和熟知的版本大相徑庭,白蛇是竊食了王母的仙桃,並非被牧童所救,下凡,也不是為了報恩。而許宣也隻是個凡人。
此刻,胡山如洗,春風習習。顧堇,不,是許宣,低著眉眼,翩翩而來。我猛然抬頭看他的時候,目光一下子跌進那深不可見的雙眸裏,許宣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童湄兒突然想起很早以前看的一篇關於《雷峰塔》的賞析:
雨,什麼時候開始下。
空氣清冷。
西湖流水,
雷峰塔的餘暉照上斷橋。
人間最俊美的少年,擎著傘,經過橋頭。
溫柔多情的蛇妖,眼波輕揚。
她設下情網捕獲他,未料真正被捕獲的那個,
是她。
《雷峰塔》和《羅密歐與茱莉葉》的拍攝都是十分順利。《雷峰塔》已經到了水漫金山的戲段了。童湄兒很為戲中的白蛇不值。紅塵無涯,苦海無邊,白蛇分明深悉許宣的背叛,卻是水漫金山。毫無顧忌。
童湄兒指著顧堇大聲質問:“汝卻是忍心將我傷,端陽佳節勸雄黃。我與你雍雍弋雁鳴,永望鴛交頸。不記當時,曾結三生證,如今負此情,背前盟,真薄幸。你清夜捫心也自涼。害吾漂泊零丁,幾喪殘生,怎不叫人恨?”聲聲恨,字字絕。層層疊疊的恨脫口而出,卻虛浮無力至極。
是啊,命運像一個迷宮,再次回到西湖,現在的她,卻遍體鱗傷,再不是初到人間的那個她。她不知道,她在金山寺外為他鏖戰時,水漫金山不顧一切。他卻在寺內雙腿發軟,念叨說:“啊呀!此妖來了!”
與《雷峰塔》原著相比,為大眾熟知的版本中,許宣被美化了。也許是人們對於他的原本行為猶為不齒,所以索性掩蓋他本來的作為,連名字也替他換掉,改為許仙。許仙接受妻子是妖魔的事實,他堅信,隻要相愛,一切不是顧忌。
可惜,白蛇遇見的,是許宣而非許仙。
戲接著演下去。白蛇坐月子。許宣卻忙不迭去魏飛霞那處報信:“我許宣。此妖再不驅逐,終為大患,為此特地前來。”而童湄兒雖已看了劇本,卻演出一副眉開眼笑的模樣。白蛇心裏,許宣,永遠是初遇之時,低頭撐傘,同船共渡亦不多言,溫柔老成的少年。他的眼中永遠泛著淺淺憂鬱,深深不安。像小小的蝴蝶,白蛇忘記了所有的背叛,忘記了自己為他所受的苦。
白蛇還是依照原著的結局,被關押在了雷鋒塔下,隻待塔倒湖幹才能出。
結局時愈尋念出了一段本不在劇本上的台詞。“白蛇,你這樣,值得嗎?”
童湄兒一怔,及腰的青絲一下子被吹拂起來;“不知道。”眼前倏地就浮出顧堇那張臉,莞爾—“不過若是再有一次,我依然會這樣做。”
西湖邊,小雨淅淅,許宣低頭望著水麵,似乎還是這樣的天氣,但船邊倒映著的好顏色,
再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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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雷峰塔》的戲劇我很喜歡,這次也算是借著初初講出來了,大家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