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大山裏四處彌漫著白霧,山腳處的茶花散發著淡淡的幽香,葉子上承載著一顆顆露珠,微弱的光灑在上麵,看起來那一株株茶花都是被鑲了鑽石,即將綻放的花朵帶來的是滿滿的期待。
可是,清晨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美好,安寧宜打著哈欠,拿著早已經生鏽了的鋤頭,和安家上下的人站成一列,安家的人們大清早就被吵醒了,幾乎是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著不耐煩,安寧宜再一次打了個哈欠,卻被自家的白胡子爺爺用力地敲了一下腦袋。
安寧宜是安家嫡孫子,他的身高不算是挺拔,瘦瘦小小的身子像是營養不良的樣子,身上套著一件不知多少天沒有洗的灰色衣服,估計是出門時太著急了,他的衣帶沒有好好係好,衣服鬆鬆垮垮的,他的臉頰上麵還掛著睡意,他五官清秀,看起來就像農家質樸的小孩子。
白胡子爺爺名叫安常在,老頭子雖然年紀很大,但沒有自暴自棄,將自己的外貌整理得幹幹淨淨,一頭白發梳理得一絲不苟,連帶長長的白胡須也是如此,他的眉頭常年緊皺著,像是深深的溝壑,老頭子眉宇之間一股不可抵擋的正氣,雖年老,但光看輪廓也能看出老頭子年輕時候是個多不可得的美男子。
安寧宜吃痛地叫了一聲,他瞪起黑色的眼珠子,霎時打起精神起來“老龜,你沒事打你孫子幹啥啊?”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日上三竿了,你這個臭小子還是昏昏漲漲的樣子,不要浪費我老頭子的米飯,馬上給我種多幾株茶花!”安常在也瞪起了格外清明眼睛,和自家孫子有個九成的相像。
“沒事有種茶花幹什麼啊?種了這麼多還不夠嗎?”安寧宜氣衝衝地問著,他們都快種茶花種滿了整個山頭了。
“當然不夠啦,要是夠得話,這麼養得起你們這群小混蛋啊。”安常在豎起兩條白白的眉,指著包括安寧宜和安寧宜身後的一群人。
安寧宜憶起很多年前的某個晚上,眼前這個老人家放下尊嚴,跪在張家村的村長麵前,乞求村長不要趕他們一家大小走,他皺起眉頭,心中的怒火慢慢地平息下來,“知道啦。”
安常在冷哼一聲走開,留下安家的年輕一代,默默地種著茶花。
直至中午,安常在才從家裏出來,來到山腰的地方,安家年輕一代正在辛辛苦苦地種著一株又一株的茶花,安常在望著滿山腰的茶花,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他提起一口氣,叫道,“小混蛋們都回來吃飯了!”
“還有幾株就好了,爺爺。”安家最小的孫子對著山腰處的老頭子叫道,臉上沾滿了泥漬,雙手正在吃力地拉著一株茶花苗,細小的手掌不知什麼時候磨出了一些硬硬的老繭。
聽見小孫子的回答,安常在不自覺地繃起了臉皮,用力地握了握拐杖,他紅著臉粗著脖子叫道,“小七兒啊,快回來吃飯,你那些花兒就交給小兒好了。”
安葉奇踮起腳尖,看著山腰那邊的爺爺,又回頭看看一邊撐著腰的安寧宜。
安寧宜對上安葉奇的眼睛,然後開朗一笑,手中拿過安葉奇的茶花苗,說道,“小七兒,你回去吧,哥哥做完這些就回去。”他摸摸小七兒的頭。
安葉奇對著安寧宜露出了天真的笑容,一口小銀牙咧了出來,笑意滿滿,應該是想到可以少種幾株茶花而高興。
他眺望了一下,自家種的茶花田,有紅的花蕊,黃的花蕊,白的花蕊,一株又一株茶花連綿不斷,一株接著一株像是人們的子代一樣,一代接著一代,隻要每天這樣辛勤工作的話,就沒有斷絕的一天。
他低頭看著自己厚厚小小的手掌,髒兮兮的灰衣,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會構想安家曾經輝煌的樣子,與現狀相比是不是很丟人,曾經聞名雲幽十八州的世家,居然也會有這樣落沒的一天,少種幾株茶花就會吃不上飯,多下幾場雨就會麵臨破產,好吃好喝的永遠都輪不上安家。
安寧宜打起精神,拿起小茶花苗,卻不慎一腳踏空摔下小山坡,他摔得個稀巴爛,滿嘴都是泥巴,惹得旁人發出嘲笑聲,“喂!小二,怎麼摔得這麼慘啊!”
安寧宜抬起頭,吐幹淨嘴裏的泥巴,有些狼狽的看著站在小路上麵穿著錦衣的帥小夥,那是張家村村長的外孫子,林家聲。
林家聲看到安寧宜這樣的狼狽樣,發出爆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小二,你今天這個造型不錯呀,去哪兒?找翠花?”他捂著肚子,繼續說道,“就你這樣兒,去見翠花,翠花也不會接見你啊!”
安寧宜挑了挑眉頭,不想和林家聲計較些什麼,他默默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回頭一看發現小茶花苗斷了,他瞪大眼睛,“糟糕……”
林家聲望見安寧宜的表情,再看看摔成兩截的小茶花苗,“嗬嗬嗬,小二,你這不完蛋了,嘖嘖嘖,茶花苗可是很貴的,聽我外公說,上今有個官人要了一大批茶花,你居然弄斷了,我去找外公。”
一聽林家聲這般說道,安寧宜覺得更糟糕,他連忙爬上小路,想要追上林家聲,但是林家聲越跑越快,轉個彎就不見影子,安寧宜抓抓腦袋,在原地轉了幾轉之後,林家聲忽然從周大嬸的家裏跑出來,一把將安寧宜推下一旁的糞坑。
“啊——”安寧宜掉下去了,四周的臭味湧上他的鼻子裏,讓他有種窒息的感覺,但是隻要一想到明天官報上麵有條頭條會是,‘落沒世家安寧宜跌入糞坑淹死’,這玩意兒,他馬上揮霍著自己的力氣飛快地往岸上跑,但是林家聲怎麼會讓他這麼簡單就上來呢,林家聲撿起一旁一條長長的竹竿,掃了安寧宜一臉。
頑強的安寧宜就這樣昏過去了,昏在糞坑裏麵。
當安寧宜醒來的時候,他在自己的房間裏麵,他頓時開心的笑了,“還好是做夢!不然的話丟死人了。”自言自語後,安寧宜身後的美婦毫不猶豫地給了他一個爆栗,“你這個蠢小子,非禮了人家陽春還想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安寧宜捂住腦袋,他瞪著黑色的眼珠子回頭看著美婦,“娘親,你打我幹什麼啊!還有非禮什麼陽春啊?”
美婦瞪大了美瞳使勁再給了安寧宜一個爆栗,指著他的鼻子罵道,“蠢小子,那個陽春真得這麼好嗎?滿臉青春痘那樣的,難怪叫陽春,今兒都二十有多了,別人在晚上是美女,她在晚上還是個醜女,一直都相不到好親,倒是你這個蠢小子沒事插一腳幹甚啊!人家周大嬸現在捉著你家爺爺的胡子,罵著呢!要是你不娶陽春,你就等死吧……”
安寧宜看著自家娘親氣得上期不接下氣的樣子,還是不解地默默自己的腦袋瓜,他明明記得自己隻是被林家聲推下糞坑的,哪來這麼多陽春,春花的啊,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