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方綾。流芳醉新任的花魁娘子。
百花宴上當聞少爺一擲千金招我進府,我看見身後那些女人們眼裏的羨慕,當然還有嫉妒。我嫵媚地笑,心裏卻比誰都清楚,這奢華背後的黯淡艱苦。
羨慕麼?
我微微仰頭,又想起那個人,我羨慕的人。
不由地想笑,我看見那些人眼裏的驚豔,“一笑百媚生”,隻有我自己知道那笑是苦的,苦澀的。
都說女人的預感是最靈的,當聞少爺吱吱嗚嗚提出要送我入謝府時,我是不驚訝的。我幽怨地盯著他,一臉欲泣表情,我知道沒有男人可以在那樣的眼神下不動搖。但他隻是微微掙紮了下,抱拳說了聲:“抱歉”,留下一堆名貴首飾便離去。
看著那翩然離去的背影,衣袂帶起些許塵埃微粒,在陽光的漩渦裏沉沉浮浮,沒來由得竟覺得悲傷,自嘲一笑,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呢,不過是玩物,哪有選擇主人的權力?
桌上金燦燦的首飾在陽光的映襯下一閃一亮,灼灼的刺花我的眼。
嗬,還好還好,還有這我最喜歡的東西。
轎子穩穩停下,我欠身步出轎子。天上驕陽半掛著,我微眯起眼仰頭看那金燦燦的牌匾——謝府。
謝府謝府,可是那個謝府……
那是多久前的事了。
她一路叫著“娘”跑進裏屋,看見床上的人一動不動的躺著,嘴角一抹觸目驚心的紅,她似乎是驚呆了。
跟在她身後的那個女人往裏麵鑽了鑽頭,也是一驚,隨即一臉“天助我”的表情。她說,看到了吧,我可沒騙你,你娘死了,說不定是被你克死的。笑得一臉刻薄。
我瞪著那個臭女人,暗罵,你才死了!
不過有句話卻是對的,心姨若死,就是被你害死的。我陰惻地笑,隱在轉角處的,埋在心底角落裏的陰暗像淬了毒的藤條,瘋狂的滋長蔓延。
是因為你,心姨才會跟了那個賤男人。世人皆以為她是為情所困,才離開“流芳醉”,那李慕算什麼東西?!心姨為得全是你!
就是因為你,那雙隻有鳳桐焦尾才配得上的纖纖素手,多少粗活磨得十指腫漲變形,已經看不出那手的主人曾經是如何的風華絕代;
若不是因為你,心姨絕不會棄了自尊去求他,受盡淩辱折磨;
若不是因為你,心姨更不會去求那家人,用盡生平積蓄,落得無錢看病的下場!
怎麼死的人不是你呢?
我驀地一驚,為自己的歹毒瘋狂。
身子悄悄地探向裏屋。見她上前推了推床上的人,又輕喚了聲“娘”,小小的身子顫了顫,低低地聽她說了句什麼,放了手竟是任由那個女人將她拖著走了。
手裏端著剛煎的藥燙紅了手指,我卻一點也不曾感覺到。隻覺得氣悶,那個笨蛋,居然相信了?這麼蠢,居然是心姨的孩子!
看一眼躺在床上麵白如紙的人,卻不由得心酸,她始終是心姨的孩子,心姨一定舍不得……
憤憤然地放下手中藥碗,將心姨身上血跡微作收拾,追了出去。然後就到了“謝府”……
“綾姐姐?”小惠不解地看著我,嗬嗬,在門口站了這麼久是挺傻的,衝著聞府下人嫵媚一笑,滿意地看他們頓做石化狀態,我輕移碎步儀態大方進了謝府。
童汝玥,童汝玥……
即便是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她站在我麵前時,我仍是恍惚了好一會兒。她居然是他的,侍婢?
透過半啟的窗欞,他似輕薄地摟著她腰肢,掙紮不過,她隨手拿來樣東西往他身上招呼。我微愣,是剪刀啊,傻子。
她慌慌張張跑出來,手上沾著血跡,手足無措的站在我麵前。
還是和以前一樣,懦弱,膽小,無用……真是一點都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