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成長曆程
我的美國朋友們要我把自己的生活經曆寫下來。一開始,我覺得這一建議對我來說實在是難以接受,但我最後還是被友人們說服了,湊湊合合地寫了這個簡略的生平傳記。但我不可能在這本簡略的傳記裏寫出我一生中全部的感受,也無法詳述我所經曆過的所有事情。時過境遷,許多當時的感受已經記憶模糊,時間越久,就越加模糊不清,竟至有時還以為有些事情與己無關。還有許多事情似乎應該是與我有關的,但一提筆想寫下來時,卻又好像是別人所經曆的事情。無疑,人的一生中總會有一些主要的思想和某些深刻的感受在影響和支配著他的一生,使其生活沿著一條主線往前走。這條主線通常比較容易確定,容易找到。有了這條主線,就會明白當初為什麼這麼做而沒有那麼做,就可以看到當事人的性格等各個方麵的特點。
我祖籍波蘭,名叫瑪麗·斯科洛多斯卡。雙親都出身於波蘭的一個小地主家庭。在我的祖國波蘭,像家父家母那樣擁有一份不大產業的中產階級家庭為數頗多。他們在社會上形成了一個階層,彼此之間往往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到目前為止,波蘭的知識分子大多源自這一階層。
我的祖父領導著一所省立中學,閑暇時還幹一些農活。我的父親勤奮好學,曾就讀於俄國的聖彼得堡大學,畢業後回到祖國,在華沙的一所大學預科學校擔任物理和數學教師。他娶了一位與他情投意合、誌趣相同的年輕女子為妻。她很年輕,但已是華沙一所女子學校的校長了。在當時,她所從事的教育事業被看作是極其崇高而莊嚴的事業。
我的父母親對自己所從事的教育事業嚴肅認真、兢兢業業、恪盡職守。他們的學生遍布波蘭全國,可以說是桃李滿天下。這些學生至今仍對我的父母愛戴而感激,永遠地懷念著自己的恩師。即使在今天,每當我回到波蘭,總會遇見一些父母以前教過的學生,他們總要向我傾訴他們對我父母的溫馨懷念。
我的父母盡管居住在城市,在學校任教,但他們與身在農村的親戚們都保持著來往。每到放假,我就會跑到農村親戚家裏去小住,這使得我對波蘭的農村情況頗為了解,而且也使我喜歡上了農村。在農村,我會感到無拘無束、散淡愜意。我之所以終生喜愛田野鄉村,喜愛大自然,想必與這段值得懷念的生活經曆不無關係。
我於1867年11月7日在華沙出生,是家裏幾個孩子中最小的一個。因為我大姐在十四歲時不幸病逝,所以我隻有三個姐姐和一個哥哥。
由於大女兒的不幸病逝,我母親悲慟欲絕,從而因傷痛而患了不治之症,年僅四十二歲便撒手人寰。母親去世時,我才九歲,我哥哥也隻有十三歲。全家人沉浸在難以言表的悲痛之中。
大姐的突然去世,是我一生中遭遇的第一次最悲慘、最痛苦的事情。這之後,我常常會無緣無故地突然陷於憂傷悲戚、沮喪消沉之中,想必與這一悲慘之事不無關係。
我母親為人高尚、溫柔敦厚、心慈麵善,而且她知識淵博、心胸坦蕩、嚴於律己。她不但寬容大度、溫情善良,而且在家中很有威望,大家都信服她。她非常虔誠篤信(我父母親都是天主教徒),但她能包容一切對宗教的不同看法,她從來都是求同存異的,不把自己的觀點強加於人。她對自己的孩子們有著很大的影響,就我個人而言,因為是小女兒的緣故而備受嗬護、關切,所以我深深地愛著我母親,而且有一種崇拜之情把我和母親緊緊地聯係在一起。
母親的不幸去世使父親悲慟欲絕,但他並未因此而消沉,他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投入到對自己的孩子們的教育上來,致使自己沒有多少空閑時間。母親過世多年後,我們仍感到若有所失,百無聊賴,仿佛家中少了一個主心骨。
我們兄弟姐妹很小就開始學習了。我六歲時就上學了,是班裏年齡最小、個子最矮的學生,每當有人前來聽課或參觀時,老師總是把我這個坐在第一排的學生叫上講台朗讀課文。我生性靦腆,一叫我上台我就嚇得不行,恨不得跑出教室躲起來。我父親是一位優秀的教師,對我們的學習十分關心,並懂得如何指導我們,但家裏的經濟條件不太好,開始時我們上的是私立學校,後來不得不轉到公立學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