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揶揄的話話音未落,便有個突兀的聲音插進來,天籟之音未曾脫離稚嫩,囂張的語氣卻是一入尋常。“祖宗若是當真那麼有本事,我就對她們軟硬皆施威逼利誘,我老爹也是個不著調的,除了在生我的時候付出了一夕歡愉,這麼多年也沒怎麼管過我啊!沒良心的都死的那麼早,祖宗又怎麼樣,他們這些年為我幹什麼了?真是懶得跟他們計較。”
果真是無知者無畏,剪瞳連祖宗也算計進去了,什麼鬼神之說在她這裏都要毫不猶豫的讓路,鬼還怕惡人呢,要是當個恭恭敬敬的後輩會被祖宗欺負著,還不如直接當個惡人好了。
白素心中一顫,萬分慶幸此刻他們說的不是聯姻的事情,而是試煉,要不然吃飯的時候硝煙四起,他的好日子也是一去不複返了。“這個……既然你們也來了,還是落座開席吧,時辰也差不多了,總不能讓客人一直餓著。”
“怎麼不見百裏二公子?”上官文是不會承認,凡是心中有心儀之人的男子,都會對情敵的存在格外在意,乍一看人沒了,他著實驚訝了幾分。
百裏家主起身答話,說道:“方才犬子說是去如廁了。”
也不知道是剪瞳天生笑點太多還是說話慣是會曲解人心,話到了她的嘴裏竟像是掉進了醋缸一般,不酸死人是不肯罷休的。“二公子的功夫高,性格跟旁人不同,長相也很是特別,就連練的功夫也是走著旁門左道,尿遁是門絕學,咱們這樣的正常人哪能學得會?”
上官文頭痛的扶額,怎麼哪句話她都能插得上呢?還是把人往死裏噎那種。百裏家主此刻一定後悔說了這句話,還不如說方才走丟了迷路了。
總不能讓氣氛就這麼僵下去,正在猶豫之間,便有下人來報,說是百裏二公子來了。
見剪瞳又要開口諷刺,白素趕緊先開了口,“賢侄可算是來了,大家都等著你開宴呢,既是來了,小文便開宴吧。”
“是,各位請吧。”用銀筷子輕輕敲打著玉盤,示意開宴,又趕緊夾了一塊魚肉遞到剪瞳碗中,想要堵住那張總是闖禍的嘴。
這席上的人物都可以說是聲名顯赫,當然剪瞳或許是個例外,她可能屬於聲名狼藉型,不過這個先放到一邊不談,席上有個人物是當真太過特別,那便是百裏三歸,但凡沒有被點到名字,他都是沉默著不說話,偏偏又沒人能忽視他的存在。他的氣息平和的很,絲毫沒有上官文身上的威壓,像是手中的一塊晶瑩剔透的寶玉,被處子養了許多年,越發的柔和溫潤。
他腰帶上掛著的並非尋常的金銀飾,而是一顆橢圓型的千眼菩提,大約有大拇指一般大小,綠色的底子比白底更加珍貴,天然的黑色的小點勻稱散開,像是一雙雙明亮的慧眼,能夠洞悉世事。後身處別了一把玉屏洞簫,小水竹身加上塗上古銅色的漆,上麵的一隻雄大雁畫的栩栩如生,自來玉屏洞簫就是兼具收藏與藝術價值,光是這筆法與詩意已經讓人欣羨不已。
不過這簫一看就是一對,這裏隻有一把,又不由得讓人想起另一把的去處。簫尾處掛著的是一塊三角形金黃色的金絲玉,在白日下透著寶石的瑩光,又像是一塊染色的蜜蠟,帶著介乎迷蒙與清晰之間的魅力,若不是行家許是看不出來這東西的質地。
他身上的物件極少,看起來也不及金玉吸引目光,都是要仔細研究耐著性子看下去的,就像是他這個人一般,明明長相不見得出眾,卻又讓人不能忽視。
“三乎啊,你到現在還不曾向王爺與葉尋正經兒的介紹自己,趁現在大家都在,不如就好好說說。”他稱剪瞳為葉尋而不是安王妃,分明是在表明自己對這件事情的態度,他認安王的身份,但是對安王妃這個稱呼,卻難以附和,點名若是葉尋,也就是把剪瞳當成聞人家的孩子來看,婚約還是要作數的。
百裏三乎也不知道方才遇上了什麼事情,一頓飯吃的鬱鬱寡歡的,性子也反常的沉默,方才的鬥誌也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整個人身上竟添了一抹百年難得一遇的深沉。這次被自己的老爹點名要自我介紹,他竟一點反駁的意思都沒有,爽快的站起身來,一雙黑色的眸子似是黯淡了許多,大紅色的衣服在風中極盡妖嬈,對著主座的兩位一拱手,“在下百裏三乎。”
握住了剪瞳掙紮的雙手,上官文努力用平緩的語調說道:“二公子請坐,來者是客,但願賓至如歸。”
百裏三乎一拱手,也就順勢坐下,依舊是一言不發,跟上午的英氣風發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剪瞳望著那個反常的人,不由得腹誹道:這是吃了哪家的偽劣耗子藥了,怎麼連腦子都弄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