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瞳自然知道這是對方故意給自己難堪,搓了搓指甲染了顏色的細嫩雙手,晶瑩剔透的水晶瑪瑙瓔珞柔和了略帶蕭瑟的陽光。她漆黑如墨的瞳仁避開眾目睽睽,用青花瓷茶杯的杯蓋斂去了眸華中的算計。天下掉下個冤大頭,冤大頭啊冤大頭,平日蘇木關於如何與人相鬥孜孜不倦的諄諄教導,此刻終於派上了用場。
學以致用,古人說的還真是真理。
慢悠悠的喝下了一口茶,剪瞳把手中描繪著牡丹的青花瓷茶杯連同杯托一並摔在地上,如釋重負一般拍拍手,“這是歲歲平安。對了,殿下的話說的太滿了。香車配美人,可殿下送的是馬,這車還得咱們自己裝,你那麼扣也就算了,偏偏還是個會花言巧語的,寶劍贈英雄,英雄我在這兒了,寶劍你放哪兒了?我也是一眼都沒看見。要不你就別說,要不你就沒有,現在是鬧哪樣?你什麼都有,什麼都不送,這就是你的不地道了。”
上官燁從未見過世上還有這樣不顧臉麵的女子,怎麼順杆就往上爬了呢?那匹馬是他父皇所賜,平日裏麵他喜歡的不得了,為解今日的困境,不得已舍棄就罷了,現在還要拿出別的東西?這種行為,跟光天化日之下打劫有什麼區別?
騎虎難下,他真切的體會到作繭自縛是什麼意思,現在若是不把寶劍跟香車送給她,自己倒成了一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了。送禮送到這麼窩囊,還被人趁火打劫,為了那一點殘存的風度,還要和顏悅色的雙手奉上,上官燁實在是捉摸不透其中的關竅在什麼地方。
諸位大臣正在私下交換眼色,此刻終於深切的明白“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的深刻含義,會這麼跟太子說話,還敢敲竹杠,安王妃是嫌自己命長了嗎?今兒這個戲碼,比《打金枝》好看多了,台下這麼精彩,一會兒點戲的時候還有什麼看頭?對視一眼,左顧右盼,悄聲議論了幾聲,又是各歸各位,倒是有幾個夫人小姐碎碎念個不停。
縱使被嗆了聲,吃了虧,在宮中摸爬滾打多年的上官燁也能在自己的假麵碎裂之前,尷尬的挽回局麵,“如此說來,卻是本殿的不是了。這原也不是什麼大事,稍後本殿自是會讓人著手去辦。方才不是說讓本殿點戲嗎?這《麻姑拜壽》自是少不得了,本殿點一出《蕭何月下追韓信》,安王妃,皇叔,咱們先落座吧。”
剪瞳對著浩淼的天空,白了一個世紀大白眼,說走也是你,說不走也是你,你是哪瓣蒜,拿過來讓我拍拍你得了!一旁的上官文忙不迭的拉住她,生怕她一個暴走,直接把太子打了,動口隻要不說的太過都沒問題,要是動手了,事兒就大了。
對上那一對含情凝睇的可憐眸子,剪瞳終是無奈的從圈椅中站起,隨著一同往中央鋪著紅布的大圓桌那裏去。
《蕭何月下追韓信》這段戲的意思可真不少。戲不會是白點的,裏麵總有一點說道,隻是剪瞳從未接觸過戲班子,隻顧著被表演吸引目光,哪有心思考慮這背後的意思?
太子點戲,其他人聽得都不是倒背如流的戲文,看的都不是生動形象的表演,而是這話外之音。這段戲在太子黨看來是慧眼識珠,因為正是蕭何的賞識讓韓信崛起,借以自封伯樂,招募天下的仁人誌士,求賢若渴。
在反對太子的人開來,求賢若渴又怎麼樣,兔死狗烹鳥盡弓藏,那韓信就是個例子,捧得再高,還是少不得一死,太子並非仁善之輩,此刻的殺伐決斷已然讓人憂心忡忡,居安思危,誰知道這把火下次燒到誰呢?
另有一些人存了別的心思,成也蕭何敗蕭何,這就是自己未來的寫照。另有一些個多心的,想的更是不著邊際,今日安王妃讓太子受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韓信也不是忍氣吞聲了一時嗎?
若是剪瞳知道有人想的這麼複雜,定是會爆笑不已,胯下之辱,太子你被人這麼意淫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