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在和煙大二下學期的暑假。
那天晚上,和媽媽回來得有些晚,那時,和煙也還沒有睡。
和煙在外求學,一年到頭與父母的聚首也不過那麼一段時日,此時的她,已是知曉了何為“珍惜”之意。加之,父母十分繁忙,自然也就格外珍惜相處的時光。那段時間,等父母回家似是也成為了一種習慣。
那時,和煙的家裏還沒能安上太陽能,洗漱方麵十分不便。和煙張羅著讓母親洗漱好,已是將近淩晨一點鍾了。
“怎麼樣,媽,還成麼?”
“恩,還成吧,隻是,大概也是做不長的,坡度太大了。”現在的和煙也是會和母親交流一些想法的。
l城有一個叫做青嶺山的地方,那裏蘊藏著十分豐富的煤炭資源,在人們還未真正意義上了解到煤炭被稱作“黑色金子”時,煤炭便以金錢的方式出現在了人們的麵前,再多的人們趨之若鶩。
那時候,隻要有著自己的煤窯窟子,便是老板,這些,和煙知之甚少,也隻是和母親閑談之間了解得一二罷了。她還知道,母親之前的老板是一個叫做郭建平的人,生意做得很大,後來因為政府抓得緊了,又炸了好多口煤窟,不得不安靜一時。
像和母這一類的工人便閑暇了下來。
隔壁鄰居家兒子叫做張小剛的,也是一個煤老板,他媳婦平日裏與和煙的母親走得近些,便叫了一起去,因此,便有了這麼一出。
後來,和母又說了些,和煙聽得稀稀疏疏,大多是不大明白的,但也很耐心,有時,說得多了,也會問一些不明白的專有名詞。
過了一會,和煙的媽媽說:“今天晚上,和我們這一隊的人裏,有一個叫小水的男孩子。”
“小水?”
“是的,是叫小水,才十六歲,就做了香頭。”
和煙眼裏閃過一絲驚訝,關於這香頭一說,之前她問過媽媽是什麼意思的,就是一隊人裏,專門負責開挖采煤的那種。可是,一般來說,這樣的工作不會是這個年紀的人該做的啊。
和煙看自己的媽媽也十分感觸的樣子,心裏不禁也起了情緒。“十六歲?還是未成年的吧?”
和媽媽歎了口氣,說:“哎,現在誰還管這些,前段時間在另一個區見過的一個小姑娘看上去也未必滿了十歲。”
“啊!”那不是童工了!隨即,和煙咽下了後麵的話語,在農村,這一類的事情不在少數,一方麵是因為很多人對“未成年”“童工”這些事情甚至都沒有一定的概念,就算知道一些的也會睜隻眼閉隻眼的蒙混過去了;另一方麵則是因為,那個時候,很多人都認為除“錢”以外的事情都是沒有必要的,之前與和煙一起上學的同學大多都退了學,找了“實際”的工作,隨後便是,結婚,生孩子,養家等等。
和煙的父母在這方麵來說,是很開明的。和煙的媽媽小的時候家裏窮沒能讀上書,是個徹底的文盲,爸爸雖是讀了幾年,但也就這樣了,他們一直認為自己的孩子是應該讀書識字的,無論多麼辛苦也未曾在乎過,關於這一點,她無疑是比任何人都要幸運的。
和煙想了想,說:“那他的父母就讓他去?”
“他媽以前嫌他爹沒出息,在外麵找了一個,要離婚,他爹不同意,那女人也沒管了其他,就走了,後來他爹找到了便用‘硝鏹水’潑了他媳婦的臉。”
“硝鏹水”,和煙想了想,那是一種有強氧化性、強腐蝕性的無機酸,中文名字叫做硝酸。要是潑在了臉上,毀容是必然的了。
“那後來呢?”
“後來他媽的臉毀了,爹進了勞改所,之後又被判了個庭外執行的什麼,就出來了,就是不能出了我們這一個範圍,還不得再犯一丁點兒錯誤的。”
和煙歎了口氣,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過往而付出代價。
和煙不知道說些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這樣的事情,不是當事人又怎能去評判它的正確與否,第三者聽了隻不過是閑暇時的一段小插曲,嘲笑、遺憾、感歎或是更多,再多,徒留的隻不過是一聲歎息。我們,又能做什麼!
和煙說:“現在的技術,應該可以整容的。”
和媽媽看了看自己的女兒,這孩子委實成熟了很多,外麵的社會確實是比什麼都要複雜,可是這樣的年紀這樣的表情也很是不符合了些。心裏也暗暗怪自己的多嘴,這些事情是不應該和孩子說的。過早的成長起來有好也有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