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克鋒的詩
絲路上飛天的花瓣
作者：陳克鋒
父親的桃園
先前是荒地，兔子不拉屎
父親改造成桃園
十二年的承包期內
再瘦小的桃樹
體內每年也有一把顆粒晶瑩的化肥
父親把憨拗淚血
生命之鹽
毫不保留地給了它們
荒嶺上
旗語獵獵，吹醒村莊的聾耳朵
今年，桃園到期
桃子在一場倒春寒後全部落地
好像知道侍弄它們的主人
就要離開
忍著酸澀的淚 父親
一斧子一鋸地把它們運回家
垛一座山
這些枯了也桀驁的骨頭
是父親
電話中 父親長歎
多麼結實的桃木嗬
取暖的好材料
你結婚辦酒席 煮雞燉魚什麼的
十桌二十桌足夠
小 角 色
那個小醜
鼻梁上一朵桃白 拘謹地站在
戲台角落裏，一天
沒說一句話
他陪著主角或哭或笑
更多時候不吱一聲
偶爾朝童年的我
扮個鬼臉
轉眼三十多年了
鄉下戲台早已拆遷
沒有一句台詞的小醜角
還在戲中
向我笑著，一臉的滑稽，一臉的快樂
柴 垛
曾經與它們唇齒相依的
大豆 高粱 麥粒 玉米棒子
終究背叛了當初的諾言
柴垛
被孤苦伶仃地扔在村外
看著一波又一波的糧食
昂首挺胸地
開進村莊
通往下一場婚禮的路上
柴垛要經過春天和夏天
要翻越大寒 春分 穀雨
隻有村民胃喊餓 心喊冷的時候
才會想到它的好處
我最感動於冬天的柴垛
那些曾經棒打鴛鴦靠著牆跟曬太陽的老人
那些即將接班扼殺它們愛情的嬉戲的孩子
常常被它毫不猶豫地攬進溫暖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