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十七年,乞巧節,清晨,李府。
寶馬雕車停在府外,府門走出一個少婦來,容貌傾城,氣質溫柔典雅,手牽一個粉衣女孩,齊眉的留海,一雙與少婦像極了的明眸,朱唇皓齒,活潑可人。哪是李太醫府上的千金,傳聞女孩不到三歲便能哼曲舞蹈,不到五歲便能奏樂歌唱,如今八歲的她視《高山流水》、《陽春白雪》等樂為易。
坐進馬車,放下珠簾。車駛向廟堂。每年乞巧節,李夫人總帶著她上廟祈福。
“娘,邵翊哥哥會來嗎?”女孩叫李顧茗。父親李諍之是當朝太醫院院士,平日事務繁多,無暇顧忌母女。
李夫人溫柔地笑:“翊兒他恐怕早已在那等你了。”
李顧茗聽了,放心地笑起來。大笑邵翊便是最疼她的,隻是有時他的樣子,她看不慣,偶爾有爭執罷了。
馬車停止,車中人下地。
“李夫人好。”響亮的問好聲。白衣男孩立在那裏,雖年幼,卻有一股不可抹煞的英氣,眉宇英挺,劍眉星目。
“邵翊哥哥!”顧茗跑至他麵前,他疼愛地笑。
一幹人進廟,頓時廟內珠光四射,行人皆不由地停步注視。
此刻的顧茗特別安靜,跪在觀音像前,莊重地閉眼,彎腰,叩頭,祈禱,直背,起身,一切完畢,轉頭看見李夫人滿意地笑。
走在街上,他們身後跟著一行侍從。行人紛紛讓道,似有些囂張了,李夫人告訴邵翊:“翊兒,讓你的人退去一部分。”邵翊點頭,拍拍手,隻留下三人,兩個丫頭跟在夫人身後,寸步不離。
前麵圍了一圈的人,輕聲議論著什麼,李夫人他們也上前去看,顧茗早竄在前麵。三個侍從從人群中圍出通道,顧茗跑進人群圍的圈內,看見一個身穿粗布麻衣的男孩跪在那裏,一聲不吭,頭低地如此,麵前有一把古箏,蘭花紋飾,極其華美。
顧茗好奇,朝他問:“你是要賣琴的嗎?”
男孩說:“不。”語氣淡而堅定,頭依舊不抬,前麵飄逸而長的直發微微拂動,他青絲整齊,看似不像尋常人家的孩子。
“那是為什麼?”顧茗問,見琴如此漂亮,便伸手要去摸琴弦。
“別動。”男孩輕而有力的聲音製止不住她,隻好伸手捉住女孩的玉手。
他的手指細而修長,有些冰涼。
“茗兒休要理會市井粗人。”邵翊見此,便拉起顧茗。顧茗抬頭看比自己大四歲的邵翊,他便又有如此輕視別人的表情了。
李夫人微微一笑,與那男孩說道:“孩子,抬起臉來。”
男孩卻道:“本跪於市井便已對不起父母,我何能再抬臉獻世?”
李夫人一怔,她未料到,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會有這樣的想法。邵翊問:“那你跪此何意?”
男孩道:“求伯樂救我於水深火熱,葬我先考先妣於風水寶地。”
邵翊聽了後半句,冷笑道:“不過是賣身葬雙親而已。”
男孩卻也冷笑道:“伯樂若易尋覓,又何來今日被你嘲笑。”
邵翊聽著不舒服,質問:“你攻於哪行?需要怎樣的伯樂?”
李夫人不語,看著兩人對話不覺好笑。
男孩隻輕聲道:“琴藝最高,次於書禮,其外,詩詞歌賦,棋武書畫,略通一二。”語氣隨意中帶著高傲,似要殺殺來人的威風。
圍觀的人輕聲虛歎,誰人不知論琴棋書畫,李太醫千金便已壓群;論武藝才幹,少年稱將的邵翊也在此,這市井何處而來的小民竟敢出此狂言?
“好啊,可有興趣比試一二?”邵翊早看他輕視自己不順,挑釁地問。
“好啊好啊!我同你比琴!”顧茗掙開邵翊拉自己的手,竟也跪在男孩麵前,男孩微微吃驚於她的行為,嘴角牽動一下:“比什麼呢?比罷又如何?”
顧茗未開口李夫人早已看好他,便道:“孩子你若能使小女折腰,我帶你入宮尋宮廷禦師作伯樂。”
男孩道:“好,請出題。”
顧茗來了勁,便道:“你說你要葬雙親,便奏曲哀歌來。”
男孩猶豫一下,終是手拂弦。勾起一個悲鳴的音,隨之一曲哀歌響遍市井,所到之處,人無不心所鬱結,意欲淚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