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賀明宸好脾氣,摸著她的小腦袋,輕聲勸她:“這個不行,不健康,醫生也說了 ,不能加重病情,上次你不是想吃小籠包嗎?給你買那個好不好?”
陳嫂的手藝,那無疑是大廚水準,可就是食譜有點呆板。
她自然也是一心為袁夢考慮,頓頓那營養補湯,是輪番上陣,什麼貴撿什麼往她嘴裏送,一頓喝不下,下一頓也絕對不來重樣的,結果是沈蔓青和樂樂被她喂胖了不少,一大一小兩人天天直抱怨……
賀明宸拿筷子撿了一隻小籠包,在醋碟裏沾了下,晶瑩的肉皮上沾上褐色的醋,外表頓時更加誘人,尤其那肉香混合著肉香,鑽進某個丫頭的鼻子裏,光是聞著就相當滿足了。
“啊……”
袁夢緊拽著賀明宸,扶著他的手,賀明宸一手往她嘴裏送,另一手就托在下麵接住不小心漏下來的湯汁和醋汁,體貼入微,讓在一旁打掃衛生的護工阿姨都忍不住點頭讚歎。
護工阿姨端了水桶出去了,人還沒走遠,就聽見她那大嗓門在那裏八卦。
“哎呦,都說夫妻本是同齡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可是你看啊,這個袁博士和她老公不是就蠻好……”
不知道是哪位護士小姑娘附和她,腔調裏滿是豔羨,卻用了一副滄桑的陳詞濫調:“阿姨,沒聽過一句話嗎?叫做患難見真情……”
“是是是,還有句話,叫生死與共、鶼鰈情深……”
剛剛清掃過,用消毒水拖過的病房地麵上沾著水汽,護工阿姨出門的時候,並沒有將門帶上,有意將門窗打開著,換氣的同時,也能讓地麵幹的快些。
長廊裏這些議論聲,經過幾個彎,輕輕的、輕輕的飄進了病房,正咬著包子的袁夢,鼓鼓的腮幫子悄然的蒙上了一層紅色。
賀明宸抿嘴笑,笑意越來越盛,漸漸露出唇邊四顆門齒,整齊而潔白。
空氣裏隻有小籠包軟糯的香氣,混合著百年老陳醋濃鬱的馥芳,還有袁夢唇齒咀嚼的細碎響動。
那麼安靜,那麼真實。
“來,喝口粥。”
湯匙盛著濃稠的米粥,暖烘烘的遞到袁夢嘴邊,她乖巧的張了嘴,一兩滴米湯順著嘴角流下。
賀明宸修長的手指抬起,在她唇邊輕輕一勾,那米湯便到了他手上,他也沒有在意,放在嘴裏添了,又拿起勺子繼續喂袁夢。
袁夢敏銳的察覺到他這一番舉動,心裏猜出了七七八八,尚未褪去的潮紅,沿著臉頰兩側散開,先是紅了耳垂,慢慢的一直延伸到脖頸處,沒入鎖骨窩再也無法窺探……
做完檢查,袁夢有些累了,賀明宸正要推她回病房休息。
袁夢卻搖了搖頭:“幫我聯係梁駿掣還有梁初雪,我想在手術之前見他們一麵……”
正午的陽光從醫院長廊上大片打通的玻璃牆上射進來,毒辣的力道已經被打退,徒留一層透亮的表象。
賀明宸蹲在她腳邊,停頓了片刻夠不上猶豫的時間,點頭應道:“好,我聯係他們,等我約好他們,你身體方便的時候好嗎?”
他理解袁夢現在的心情,懂得她的矛盾和感激。
梁駿掣否定了她和梁駿馳的婚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否定了她這個人。袁夢想要完全心無芥蒂的對待他,自然就有些困難。
但梁駿掣卻給了她生的希望,從今後,他梁氏父女,就是她的救命恩人!這恩情,勝過一切,掩蓋了那些不期然透露出來的輕蔑,隻剩下感激。
然而,直到手術日子眼看著要到,梁家也隻有梁駿掣來過一通電話。
梁駿掣本人和梁初雪,誰都沒有到抽出時間來見她一麵。理由是梁駿掣因公事很忙,而梁初雪也在調養身體。
袁夢為此顯得有些沮喪,心裏來來回回,惦記著梁駿掣那句話。
他說:“孩子,你要堅持住,手術結束了,苦難就結束了。”
她不知道梁駿掣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來對她說這番話的,但她聽到這番話的反應卻是抱著話筒,成穿成串的往下掉著眼淚水。
那天晚上,她做了夢,夢裏麵,有一個寬闊的肩膀,背著她行走在寂寞纏綿的海岸線上,耳邊是帶著腥味的海風吹過。
她哭著問:“我是不是要死了?”
那個寬闊肩膀的主人卻說:“不會的,我不會讓你死……”
睡著了的袁夢,想要看清那個人的臉,急的滿頭大汗,可無論她多努力,還是隻能看見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