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澈長臂一伸擋住了小四,看著賀明宸微彎的脊背,搖搖頭:“不必,讓他陪著真真吧!這麼多年了,真真該多想他……”
他還記得聶真真曾經說過的話,她是想念賀明宸的吧?她已經不在了,他的固執也沒有任何意義了,就讓她見見她愛的人吧!
賀明宸站了很久,最後竟然跪下身子去。韓澈聽不見他的聲音,單隻看他扶地痛哭的樣子,也大概能猜得出來他說了些什麼。
——隻因為,他也曾那樣痛不欲生,生生想要一頭撞死在她墓前!
清晨時分,一直到太陽掛上頭頂,賀明宸才從地上起來,站起來時候腳步還有些不穩,那一年,他傷的確實不輕。
韓澈看他背過身從另一條道下了山,直到他的身影一點兒也看不見了,他才從樹蔭裏往聶真真的墓前走。
墓地打掃的很幹淨,一根雜草也沒有,墓碑上鑲嵌著她的照片,還是她短發的樣子,清爽利落,是她倔強的本色。
燙金的字體,銘刻著她的身份。開頭“愛妻”兩個字,讓韓澈的手指才一觸及,便忍不住紅了眼。
沈蔓青和小四都轉過身去,不敢看他。
碑上擺著一束潔白的百合,和他帶來的並排放在一起。以前,他和賀明宸為了真真,一直就不怎麼對盤。
現在真真不在了,他倒是對賀明宸生出一些惺惺相惜的意思來。他甚至希望,賀明宸至今也和他一樣沒有忘記真真。
人沒了,不管她活著的時候有多麼受人喜愛,但個人都有個人的生活,人們會逐漸在時光的流逝中忘卻那些已經不在的人,盡管他們曾那麼親密。
韓澈想,有一天,人們也會忘了真真,這世上能記得她的人,多一個也是好的。何況這個人,還是賀明宸,是真真愛著的人!
手指順著墓碑上的字一路下滑:夫,韓澈。
頭一低,喉間壓抑著悲鳴,遏止不住的溢出一兩聲。整個人覆在墓碑上止不住的顫抖。他終於達到他的目的了,她這輩子就隻是他的妻子,再沒能擁有第二個身份。
可是,他都還沒來得及告訴她:真真,我不是你叔叔,我們是可以在一起的。
她出生在初夏,卻走在盛夏,和她短暫的生命一樣,熱烈頑強,她曾那麼努力的活過、愛過、恨過,用盡了力氣掙紮過,這世上還有誰能像她那樣給他如此鮮活的記憶?
密不透風的空氣裏,鹹澀的淚水溢出眼角,韓澈眨眨眼,笑自己沒用,人老了,就是容易情緒化。
是的,他老了,他的真真如果活著,今年已經二十六歲,他大了她十二歲,已經是接近不惑之年的滄桑年紀。
從墓地出來,沈蔓青便上了自己的車子告辭,小四默默的跟在他身後,保持著距離,並不敢靠得太近。
自從五年前和君老大在馬爾代夫一役,韓澈這邊是再不敢大意了。盡管他本人根本不在意,甚至對於意外葬身還抱著那麼一點興奮的期待,可小四卻是白天黑夜的不敢放鬆。
按照往年的慣例,韓澈去完墓地就要去大市場。
這種一般普通百姓階層才會來的地方,他年年都來,皆因當年她和他用過一整天的時間耗在這裏。
在她帶他去過的那家冰欺淩店,要了她常吃的那一種口味——兩杯。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看著對麵空著的位置,他在心裏暗自對自己說:“看,是你喜歡的口味,叔叔沒記錯吧?”
有冒失的小孩,家長沒看住,奔跑著撞翻了他放在桌上的冰欺淩。
“對不起!對不起!先生,我賠您一杯吧!”
匆忙趕來的女孩,二十出頭的模樣,像是那個孩子的姐姐,一臉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