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3)

漫天的飛雪阻礙了年慶的歡欣。這場雪一直持續到黃昏,也不見有雲破天開的光景。小荷花倚在大廳的門框上,默默盯著院子裏已經積了有一尺厚的雪,虎虎正蹲在皂角樹前饒有興致地堆起了雪人。老太太不知從哪兒給翻出了一頂清朝時的瓜皮帽,戴在了虎虎的頭上,後邊還別了一條清人留的那種假辮子。帽子有些大,虎虎總要伸出手把它扶正。虎虎已經堆出了雪人的身體,他回過來,有些生分地望著小荷花,“姐姐,你幫幫我好嗎?”

小荷花看著他那傻傻的樣子,笑了起來。她依舊倚在門框上,指著虎虎說:“你把帽子拿了吧。一心不能二用。”

虎虎明白她的意思,伸出扶著帽子,“不,我喜歡戴這頂帽子。”

“你喜歡那就戴著吧。”小荷花轉身走進大廳,冷不妨陳娟從房裏走了出來,跟她撞在了一處。陳娟撇過臉,徑直往院子裏走,一手提起虎虎,瞪著他說:“進去!大冷天的你堆什麼堆?凍壞了怎麼辦?”

虎虎掙紮著不肯進屋,“媽,我不冷。你別拉我!”

“還說不冷?你看鼻涕都出來了!”陳娟蹲下身,抱起虎虎就要往大廳裏走。老太太一直坐在那張太師椅上,她冷眼睃著陳娟,“孩子喜歡堆就讓他堆吧。有什麼要緊的?”

陳娟放下在她身上不斷撲騰的虎虎,把他推到老太太跟前,“娘,您老人家是不知道,這孩子愛生病著呢,要是凍出個好歹,還不是要德陽拿錢出來給他買藥治病?德陽一個月才拿那麼一點錢,還要養這一大家子,能省的錢咱們就得省著。”

“你這是什麼話?”老太太不快活地盯著她,“活該著我們這一老一少就得趁早死了才是正理?”老太太對著馬德陽的房間大聲嚷著,“德陽!馬德陽,你給我死出來!”

馬德陽正躺在床上看書,被老太太這麼一喊,立馬趿踏著拖鞋走了出來,一眼瞥見老太太和陳娟一張紅臉一張白臉,忙賠著小心問,“娘,怎麼了這是?”

“怎麼了?你問你媳婦去!”老太太騰地從椅子站了起來,“我們馬家如今確實是敗落了,可還不至於非得靠著你這個不肖子來養活我們娘兒倆!”老太太指著小荷花,“你看看,這丫頭身上穿的,嘴裏吃的,哪一樣不是我李桂花從體己銀子裏省出來的?你爹雖說死了,他還留了一筆錢呢,再不濟,也夠咱們祖孫倆吃個四五年的!”

“怎麼了這是?”馬德陽疑惑地打量著老太太和陳娟。陳娟囁嚅著嘴,抱起虎虎就要往外走。

馬德陽一把拉住陳娟,衝她虎著臉,吼了一句:“你去哪?有什麼話就站在這兒說!”

陳娟被馬德陽給唬住了,抱著虎虎,僵硬地站在原地。“到底是怎麼了?剛才不還都好好的嗎?陳娟,你跟娘說什麼了,把娘氣成這樣?”

“她要沒臉說我替她說!”老太太瞪著馬德陽,“這才回來幾天的功夫,就嫌我老不死了?馬德陽,你倒說說,你去南京這麼些年,你往家裏寄過多少錢?你媳婦說了,你就拿那麼一點錢,還要養活我們這一大家子!今天你就當著你媳婦的麵,好好地告訴她,你是怎麼養我們這一老一少的?你寄回來的那點錢還不夠打醬油的呢!你媳婦倒好,就這麼點錢,她就說你養活了我們這一大家子,你倒是跟她說清楚了你!”

“娘,陳娟這不也是有口無心嘛。”馬德陽安慰著老太太,“您先坐下,消消氣。兒子給您先點上一壺煙。”馬德陽示意小荷花去老太太房裏把她的鼻煙壺拿出來。小荷花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馬德陽隻好自己去拿。

“你給我站住!”老太太指著馬德陽,“我不抽你那破玩意!別讓你媳婦說我吃窮了你!荷花,把那鼻煙壺拿出來,你給我當著他們的麵把它給砸了!”

小荷花還是一動沒動。

“連奶奶的話你也不聽了?快去,你要不去,過了年你就跟馬德陽到南京過活去,奶奶也不管你了!”

小荷花睃了一眼委屈滿麵的陳娟,立馬跑進老太太的房間,舉著那隻白玉鼻煙壺走了出來。馬德陽和虎虎的目光同時落在了那隻白玉鼻煙壺上。小荷花心裏知道那是個值錢的東西,不想真砸,隻是要壓一壓陳娟的氣焰。她繼續睃著陳娟,隻見她也在打量著她,她心裏想,這個女人這會心裏一定很怕她。她得意洋洋地從陳娟身邊擦過,走到老太太跟前,手裏高高舉著那隻鼻煙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