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後。東元十六年。
此時東朝的君主東皇已漸漸年邁,不再如年輕時那般勵精圖治,勤政克己。再加上為政這些年朝野升平,到了晚年也不由有些剛愎自負。連對於朝中大事,也漸漸疏懶起來。雖不至有奸臣蒙蔽聖聽,東元初年時的太平盛世到底是漸漸落下了帷幕。
東皇後宮佳麗三千,膝下共有八位皇子,其中長子煥已在十年前被立為太子。煥富有智謀卻不張揚,性格內斂謙和,深得東皇的喜愛。這十年來韜光養晦,行事低調,也與其餘皇子相安無事。東皇年邁,太子煥將來即位君臨天下已是指日可待。然而,這些也都隻是表麵上而已。
“三皇子玦和七皇子玥各自結黨營私已經不是一天兩天,東皇不可能無所察覺,不過是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說話的人漫不經心地用白瓷蓋撥著茶碗中的茶葉,慢慢道。
“話雖如此。可太子是皇上自己親自立的,怎麼又容許這樣的威脅存在?”坐在客位上的一個中年男子麵有憂慮地道。
“皇上現在年事已高,隻想著頤養天年,已經無心參與這些了。再說,你又焉知不是皇上特意想考驗太子。”
“曆朝皇子結黨營私一向是大罪,沒想到我朝卻……”
那人笑著打斷:“再怎樣,相信太子也不會叫皇上失望的。徐大人不必憂慮。”
被喚作徐大人的男子自知失言,連忙順著台階下:“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氣氛一時沉默下來。那人忽然悠悠開口吩咐道:“離兒,徐大人的茶涼了,再去沏一壺來。”一直沉默著垂首侍立在一邊的婢女此時應了一聲,俯首拎起茶壺準備出去。徐天稟忙起身阻道:“不用不用,天色也不早了,太子要我傳達的事我也已經帶到,這就告辭了。”
那人也不再做挽留,點點頭:“那林某送大人一程罷。”
待送走徐天稟後,男子重走進廳內,在主位上坐下,倚在靠上仰頭微微合上眼。
他看上去很年輕,不過方及弱冠年紀。著一襲青衫,臉色有些蒼白,五官卻因此顯得更為立體。此刻沒有外人在場,他的情緒不再收斂。雖然眸子因合上而掩蓋了不少銳氣,眉宇間的神色卻是極冷的,給人不可親近之感。此外,偏瘦峭的下頜,微抿著的薄而色淡的唇,似乎無一不昭示著這個男人的冷血薄情。
他的眉此刻微凝著,深思的模樣——顯然是正為了什麼棘手的事煩心。
這個人,便是四年前接替前任莊主林珥,成為林莊新任莊主的林琅。
林莊是太子煥初被立時時便秘密布下的暗樁,一直為太子暗中調用,聽憑派遣。經過十年的風雨洗禮,此時的林莊早已壯大,雖然仍舊人丁不興,有的卻都是身份神秘的高手,各方麵的奇才均有包含。沒有人知道這些人的來曆,甚至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他們隱姓埋名,藏身於天下各個角落,各有所職。專司暗殺,行刺,竊取以及打探情報。
這十年來,林莊為太子辦的事已是不計其數。隻是這次的任務,卻是略有些棘手了。太子隻讓徐天稟帶來一句話:取回返魂香。
取回返魂香。區區五個字,他卻知道這句話包含怎樣的千鈞之重。
說到這返魂香,是瀛國傳說中的靈物,形如燕卵,色澤烏黑。焚燒後香氣聞數百裏,死未七日者伏屍在地,聞氣乃活。今年瀛國向東朝朝貢,獻的便是這傳說中全世隻有三枚的返魂香。誰料竟不知是什麼膽大包天的賊人,竟敢半路攔劫皇家貢品,返魂香亦在其中被一同劫走。瀛國的使者已經畏罪自殺,待得消息傳到尚城的時候賊人早已不知所蹤。一切線索中斷,東皇雷霆震怒,下令昭告天下,通緝劫走貢品的歹徒,追回貢品,以維持兩邦之誼。其實大家心知肚明,兩邦之誼到倒還在其次,畢竟瀛國隻是附屬東朝的一個小國。東皇年紀愈大,便愈是醉心於追求靈丹妙藥,渴求長生之術。誰能拿回這件靈物,必將使龍顏大悅。玦、玥是除太子外東皇最為寵幸的皇子。他們均已開始有所動作,派出各種能人異士去打探消息。太子在前幾個月被人捉了把柄,若是這次返魂香又被其他皇子捷足先登拿到手,他的地位恐怕真要岌岌可危了。
門外忽然有人來報。林琅依舊閉著眼,眉間微不可見地一蹙,淡淡問:“是誰?”
一直靜靜侍立一邊的婢女回道:“應是翎兒回來了。”
聞言,他睜開眼來,緊皺的眉宇漸漸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