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心中暗暗叫苦:千小心萬小心,結果還是撞見了。緊緊盯著前方,同時下意識地抱緊懷中的女童。
“林梓,帶車夫護少爺先走!”
馬車另一側一直沉默的刑也第一個做出反應,忽然拔刀策馬擋在馬車前麵,沉聲道。
林梓當下會意,轉頭衝車夫喝了聲:“走!”調轉韁繩,與馬車一同踏上旁邊的一條小路狂奔而去。
同一時刻,一個女人自林子深處緩緩出現,未看清麵目,已能看出她身姿窈窕,長發及腰,衣袂飄飛,嫵媚動人。
馬蹄聲在身後漸漸遠小,刑也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女子——不,是鬼怪。
身後是一片黑暗,唯獨她膚白勝雪。月色斜照,她櫻唇微勾,笑吟吟地看著他,一副饒有趣味的模樣。一身淡紫衣衫,卻與常人的款式不同——裸著圓潤的雙肩,輕薄的水袖卻幾乎垂地。寬大的褲子,在腳踝處束起。赤著雙足,腳踝係著鈴鐺和釧環。風過處,銀鈴叮當作響,在空寂的林間來回飄蕩,格外詭異。
更為詭異的是,看著溫柔嫵媚的一個可人,坐騎卻是一頭巨大的齜牙咧嘴的吊睛白虎!白虎喉間不時發出壓抑的低吼聲,前爪按地,其勢欲撲,口中有涎液滴答落在地上,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刑也。所幸刑也的坐騎蒼電也非俗物,不然隻怕早被這白虎嚇得失控了。
“我很可怕麼?為什麼要跑?”見其他人眨眼間全走了,她騎在白虎上睜著無辜的杏眸溫言軟語地開口,聲音竟是說不出的好聽,“難道是被小白嚇著了?”說話間,她伸出纖手輕撫座下白虎背脊上的毛。方才話中的小白,想必就是指這頭白虎了。
刑也不置可否,沉著臉問道:“你就是山鬼?”
“你猜呢?”女子不答反笑,眼角微挑,其間自有萬種風情。刑也冷哼一聲,心中倒有七分確定眼前的就是山鬼女蘿了。他的腦中飛速流轉起關於女蘿的傳說。
山鬼傳聞是由祁山山中靈氣凝聚而成,年久成精,擁有人的神思。居於山怪之首,白日蟄居,於夜間在山林出沒。形容嫵媚,會引誘過路的年輕男子,勾走魂魄。然而這也隻是道聽途說的傳說而已,並沒想到竟真的存在——隻是萬物天生,隻要存在,則必有弱點,就算是精怪也無例外。既是山氣凝成,應屬木性……
那山鬼見他沉吟半晌不語,不由抬起袖子掩唇淺笑:“怎麼,嚇呆了麼?在想什麼?”
刑也不答,忽然從懷裏摸出了一個火折子。左右一晃,一點火焰頓時燃了起來,在手掌間漂浮不定。山鬼卻麵不改色,隻偏著頭好奇地看著。
一人一鬼隔著叢火苗沉默了半晌。
“你不是女蘿。”刑也收起火折,冷冷道。
見女子一愣,他接著道:“山鬼乃山間精氣凝聚而成,若你真是傳說中的山鬼,定會畏火。姑娘如此泰然自若,想必不是山鬼。”
沒想到女子毫不辯駁,眼中仿佛帶著讚賞,點頭大方承認道:“公子好見識。我的確不是山鬼。”
刑也皺起眉。“那姑娘是何方神聖?究竟是何居心?”他將刀提起橫在胸前,喝問間已經隱隱逼近一步。既非山鬼女蘿,夜裏好端端地跑來山上裝神弄鬼,又出來攔路,莫非——
女子狡黠一笑,卻不答話。
刑也此刻腦海中驟然一亮:“糟了,中了這妖女的計!”猛地回頭看旁邊更幽暗的通往林間的小路,勒馬就想轉身上那條路去追少爺的馬車。
“現在才醒悟,未免遲了一些。”女子輕笑,忽然揚起水袖伸手一招。無數隻鳥驟然從林間的隱藏處四麵八方地飛了出來,不一會兒便將刑也連人帶馬地包裹。這些鳥乍看之下有蒼鷹大小,卻是五彩斑斕的鸚鵡,翅膀扇動帶出的風將山林的樹吹得獵獵作響。
刑也此刻終於猛然醒悟,一邊舞動長刀,口中喝道:“你是玦王麾下的獸師魅黎!”
難怪她裝束古怪,原來並不是中原人。既能駕虎馭鳥,又是外族人,除了這幾年享譽中原的妖女獸師魅黎,還能有誰!
女子聞言輕笑出聲,悠悠道:“刑公子好眼力。不錯,我便是魅黎。”說話間,她的手指蘭花般舞動,變幻出各種姿勢。
“如今,就讓我這馴獸妖女,好好向刑公子討教兩招吧…。”
話音在林間回蕩不絕,與此同時,一直在四周往來穿行的風驟然間加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