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3)

看著那雙突然慌亂迷茫的眼睛,讓我想起師傅常望著我出神的雙眸。我知道,此時的他也一定想到了上官雅明媚的臉。

我的心有些痛,不是沒有恨,不是沒有怨。每當想起落霞苑的寂靜,每當想起孤獨的童年,每當想起天煞孤星這四個字,全身的每一個毛孔仿佛都停止了呼吸。在那些連天空都沉默的夜晚,我也會流著淚問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也會怨在永樂宮中那個本應是我最親的人的狠心,甚至會恨那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卻紅顏薄命的她,帶給我生命的同時讓我承受這些撕心裂肺的痛。

為什麼我要為上官雅的死負責?為什麼我要背負我從來都未做過的罪名?為什麼我的父皇從來都不肯看我一眼?就在這種煎熬當中,漸漸長大,漸漸明理,我慢慢學會了忍,忍受孤獨,忍受痛苦,忍受讓人心酸的一切。因為我活著,那麼,這就是我要為活下去應付的代價。所以開始懂得了釋懷,懂得了在生活中尋找快樂。隻要我愛的人還在,那便夠了,真的!可是現在......

淚水又一次模糊了雙眼。

明昊帝看著這張和記憶中有七分相似的臉,不由失神,可是越看越覺得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眼睛不是記憶中的溫婉清明,卻似是那變換莫測的大海,平靜中醞釀著風暴,而風暴下卻奇異的透著安寧,讓人想一探究竟卻又永遠無法觸及,神秘而危險;臉上的神情也不是雅兒的柔情似水,反是透露著一股剛毅堅忍,但又淡然悠遠。這就是我的孩子啊!才十四歲的孩子,可是卻......

明昊帝回過神來,心中是百味陳雜,有思念,有內疚,有心疼,更有那讓人心酸的無奈:“鳳飛,我的孩子!父皇...父皇對不起你啊!”

聽著這沙啞微弱的聲音用最溫柔的語氣吃力地說著抱歉,我全身的血仿佛都衝進腦袋,無法開口,隻是噙著淚,不停地不停地搖頭,用盡力氣去否認。

“對不起,對不起......”明昊帝一直重複著,不肯停下,聲音是那麼憂傷,憂傷到讓人不忍再聽。

我緊緊抓住父皇的手,卻仿佛可以聽到他心滴血的聲音。“父皇,您沒有錯,這是命。鳳飛不怪您,真的!真的......”

十四年來的第一次,我任憑淚水肆無忌憚地流出眼眶。

“鳳飛明白,什麼都明白!”是的,我都明白。明白您其實深愛著鳳飛,卻又因為是鳳飛奪去了您生命中的唯一而惱我,愛著卻又無法原諒,所以每天都在矛盾裏掙紮著;明白您身為一國之君的責任與無奈;明白您無法保護自己孩子的切骨自責;更明白您對母後的內疚,因為這是一個她用自己的生命換回的孩子。所以您不敢見我,不能見我。所以我怎麼能去恨您對母後刻骨銘心的愛;所以我怎麼能去恨您與生具來對國家的使命;所以我又怎麼忍心去恨已經如此遍體鱗傷的你;所以我真的不怪您。因為是我帶給了您這一切,我沒有資格。

明昊帝幾近貪婪地看著鳳飛,像是要把這逝去的十四年補回來一般,他伸手想撫去鳳飛的淚珠,突然他的眼裏閃出了恐懼,他推開鳳飛,力氣大得驚人。嘴裏叫著:“走,快走!快走......”唇邊隱約可見血絲。

我被這個舉動嚇住了,“父皇,怎麼了,您沒事吧?”我焦急萬分。

明昊帝隻是聲嘶力竭地說:“走,走啊!”

“為什麼?”

一口鮮血從嘴裏噴了出來,明昊帝的眼神猛地一瞬間就失去了光彩,那隻原本正努力把鳳飛往外推的手也促然無力地垂在了床外。

我呆住了,一切來得太過突然,我實在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實在無法相信到底發生了什麼。天地萬物此刻好象都不複存在,蒼穹之中隻剩下了自己和父皇。我仿佛隻是下意識地低頭看者那噴在我白色裙擺上的一團鮮血,妖豔的紅閃著詭異的光,刺痛了雙眼。

在我還不敢相信一切已經發生了的時候,寢宮的大門忽然被打開了。

接著我被拉了出去,而在永樂宮高聳的台階之下,黑壓壓地跪滿了文武百官。我毫無知覺地任由別人擺布著,但頭腦卻異常清醒。

隻聽得一個飄忽的聲音說道:“天煞孤星,禍我赤龍。想我赤龍,本是何等的富庶,但是近年以來,先是大大小小的水災不斷,接著是瘟疫橫行,致使赤龍的百姓流離失所,背井離鄉。而今魅國更是大舉進攻我國,國庫空虛,民不聊生,這一切都是十四年前誕生的龍鳳飛招致。當時陛下不聽勸告,執意將她留下,就在剛才,她還害死了自己的父親,我們的皇上,要救赤龍,非除此妖女不可!”

地上的百官齊聲高呼:“謹遵國師法逾。除妖女,衛赤龍。”

聽到這裏,鳳飛突然抬起頭來,看著地上的人們笑了。禍國,弑君,殺父,這難道就是我龍鳳飛的命嗎?想著想著,鳳飛笑得更開了,那令人錐心的笑。

她靜靜地站在如水銀瀉地的月光中,純白的衣裙上沾著斑斑血跡,豔麗而淒涼。她的發飛舞在夜晚幽暗的空中,淩亂卻自由。她的雙眼迷離而深邃,折射出五彩的光華,臉上的淚痕還未幹透,使淡定的神情顯出幾分哀怨,塋潤飽滿的嘴唇微微溝出一個迷人的輪廓。她立在人群之上,仿佛遺世獨立的仙子靈氣逼人,可嘴角的淺笑,卻又似攝人心魄的妖姬,誘惑而危險。

地上的每一個人都看得癡了,腦海裏全都隻有一個念頭: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美麗的女子,讓人無法將視線移開,讓人願意為她的美奉獻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