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飛雪,白色,籠罩著一切,主宰著一切。
一麵絕壁孤立其間。
勁風呼嘯的崖頂,雪花盤旋,舞動,恍如起舞的仙靈誤落凡塵,流光般浮起,踏蝶般落下,帶出片片清澈的流年。
風雪中,立著兩道人影,一黑一白;雪地裏,插著兩把劍,一青一銀。
人影交錯,劍影交錯。
獵獵風中,無限風華,定格成不真實的畫卷。黑衣的,是一年輕男子,墨發簡單的用一銀發帶束著,被風吹起,淡淡月光籠罩下,恍然出塵,清俊的臉不顯秀氣,卻刻著棱角分明的毅色。白衣的,是一女子,發絲輕揚,拂過無瑕的明媚容顏,碧色的玲瓏玉簪插在發髻上,額際,垂落一點素玉,宛若滴淚,素雅,清淡,更襯她仙肌玉膚。
“煙兒。”黑衣男子忽轉頭看向身旁的白衣女子,輕聲喚道。
“嗯。”女子回首,收回看向山下的目光,一雙水眸,閃著平和淡定的淺淺神采,並不激烈,卻很堅定,堅定的讓人心安。
“後悔麼?”深深地看進她的眼裏,男子的臉上不是詢問,而隻是散發著淡淡的溫柔的光芒,似等待,又不是等待,一個已知的答案。
“不。”一個字,卻那樣篤定。是啊,從未後悔過,從遇見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了結局,亦注定了此生無悔。
或者,其實,並不僅僅是此生。
早已預見的答案,卻還是在親耳聽到的一瞬,不由得把彼此的手握的更緊,十指交纏,眼神,亦交纏。
惟願,他和她,此身能化為雙生樹,融為彼此,形神相依。
鏗鏗的撞擊聲伴著咯吱咯吱踏雪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雪幕中有大片的黑點詭異的移近。須臾之間,已隱約可見人形。
“嗬嗬,又來一批。”男子輕笑一聲,忽拔劍躍起。寒光一閃,瞬息即滅。幾丈之外,三十多個士兵打扮的人整齊劃一的捂頸倒地,連驚呼都來不及發出,僅餘眼中難以掩去的驚駭。再看那劍,依舊立在雪地裏,竟似未動一般。看著不遠處雪地上綻開的血色梅花,男子猶自皺了皺眉,“他倒是很有耐心啊,這是第幾波了?”
“霄,你也急了麼?”
“啊?”
“我們很快就可以永永遠遠在一起了……”叫煙兒的女子抬頭望著墨色天空中一輪圓月,輕聲低喃。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皎月越來越亮,緩緩發出幽幽的紅光。收回目光,拔下碧色發簪,任一頭烏黑長發在風中淩亂,“霄,還剩一炷香了……”
“一、二、三!”
雪峰之上,兩道身影同時躍下絕崖,雙手緊握著,望著對方,兩個人,都那樣努力地望著,像是要把對方的樣子刻進心裏。
“霄,給我一個承諾。”
“好。”
“永不分離。”
“好。我淩霄和雪煙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
漫天的飛雪,瑩瑩幽光中,錦帽貂裘的少女巧笑嫣然,明媚的笑容好像可以融化茫茫雪原。少女對麵,站著一個清逸的少年,暖暖的笑意從唇角蔓延,春風蕩盡,山川失色,“我叫淩霄,淩雲的淩,雲霄的霄。”
第一次的相遇,那一瞬,彼此的那個笑容,深深刻進對方心裏,那一刻,凝成永恒,糾纏出此後的不清。明明是在極冷的天山上,卻在那一天雪融風霽,有什麼頂破凍土,悄然發芽,陌上花開。
那一年,她行了成人禮,初次獨身離家,終於站在此生可以站的離家最遠的地方,雖然和部落周圍一樣,隻有孤獨而單調的白色,卻圓了自己一個虛幻的獨行的夢;那一年,他孤身踏上遠遊的路,離開熱鬧又溫暖的家鄉,腳步印上萬裏山河,然後,來到天山腳下。生命的轉點,劃開一抹奇妙的姻緣,無邊的白色裏,有界的相遇,是命運?是偶然?
對耶?錯耶?
耳邊,風聲劃過,耳邊,那些記憶裏的聲音傳來……
……
“快點!快點!哈哈,你快點呀!”
“煙兒,小心嗬!那馬烈著呢!”
“哼,你騎技不佳就找馬的茬。我可不怕馬烈!來追我呀,哈哈!”
“不是。哎呀,煙兒,你慢點!等等我啊!”
……
“霄,這是什麼?”
“風箏。”
“風箏?我們雪山上從沒見過這東西。”
“這是我家鄉的東西哦!……唔,好了,收工。”
“這個,嗯,真的可以飛麼?”
“當然。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來,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