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那天那場意外的話,或許許為就會按父母期許的那樣,找個當地媳婦,早早結婚生子,接著就是一步一個腳印,努力升職,爭取在六十退休之前,當上信貸主任,最好還能走個小後門,把孩子也接進體製,然後就退休回家,沒事跟老伴一起去菜市場買個菜,打打太極。日子也能過得優哉遊哉。
但那天之後,意外突然像雪片似的,朝許為鋪麵而來,擋都擋不住。
那是一個普通的工作日,許為正在銀行大廳站班。許為是個大堂經理,名字雖然叫做經理,其實跟保安的職責沒什麼兩樣。每天都站在門口,幫大爺大媽們取個號,填填表,偶爾還得負責一下掃地什麼的,不過最麻煩的,還是處理顧客糾紛的事。
身在銀行,麵對這種事,其實很讓人為難。哪怕明明是客戶胡攪蠻纏,但要是對方投訴,吃不了兜著走的還得是員工。什麼打不還手,罵不還手,那都是基本要求,更是沒的說。
那天就是這樣一個局麵,一個老太太要辦個社保,偏偏總是寫錯字。按銀行規定,寫錯了就得重新來過,三番兩次下來,老太太就積下一肚子火,隻覺得這幫穿西裝的小年輕,是有意欺負她,突然就破口大罵起來。
那櫃員正好是個剛入職的小姑娘,猛一遭罵,委屈得很。偏偏老太罵的很溜,小小一件事,罵起來竟然沒有一句重複的,各種器官、比喻亂飛,旁人聽著都覺得尷尬得很。
照理說,這事其實跟許為是沒什麼關係的,最多也不過是通知一下負責的領導,偏生那天領導一早開會去了,沒人管,周圍的同事也都是麵麵相覷,保安幾次想上前,卻又退了回來。
那老太太卻像是上了癮,非但不住口,反而越發起勁,許為就是在這個時候,覺得有些聽不下去了的。
他也一肚子不快,臉上卻不得不堆著笑,瞥一眼老太太填的紙,微微彎腰道:“馬老師,您罵得對,這做表格的人辦事的確是太不像話了,怎麼能在這麼小的一張紙上寫這麼多信息呢?您是老師,我們都是學生,您指出來了,我這就上報上去,讓人改,您先消消火,喝口水。”說著,便有意把人往旁邊領。
那老太卻不動,許為以為她又要對他發火,下意識地一縮腦袋,擔心自己也要挨罵,但老太卻沉默不語。許為一抬頭,卻見老太挑起一側眉毛,滿眼疑惑,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老師,我教過你?”
原來是這事,許為心下一定:“您說笑了,我哪有這福氣。”
這話平時說得太順,想刹車已經來不及,許為還沒想好怎麼消除裏麵的譏諷味,老太又開了口:“那你怎麼知道我是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