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薑懿(1 / 2)

三月,大虞山。

初春時節,正是天氣回暖的時候。山中,鳥語切切,空氣中彌漫了潮濕的水汽,細細嗅去,還有一種若有若無的香火氣息。山上,大隱寺。

在一條蜿蜒逼仄的石階山路上,一位婦人在一眾仆婦攙扶下緩緩走著,隻見那婦人挽了一個淩雲髻,綠雲間隻有一支金凰步搖,隨著婦人的動作搖曳,發出輕微的碰撞聲,耳朵上隻垂著一對通透的翠玉珠飾,手上是一隻玄色墨玉手鐲,細細打量,別無其他配飾。身上隻穿了一件玉色繞青襦裙,因天氣還有些冷,又加了一件素飾夾襖,腳上穿一雙素色煙履,且看婦人通身的氣度,就是周都中的勳貴人家也比不上的。

那婦人忽然抬起頭,通身的素色竟然也遮不住臉上的明豔與絕色,眉宇間透露出一股子英氣,隻是臉上的肅然和悲傷太濃重。大虞山的樹已經退去了蕭瑟,冒出了點點綠意,整座山漫著蒼墨之色。台階上,苔痕點點。

望著漸漸吐綠的青山,婦人臉上的悲傷被一絲希望所覆蓋,低頭,一雙素手輕輕撫著快足月的肚子。驀地站住了腳步,一邊的嬤嬤,忙招手讓後邊的人停下,一時間,山間寂靜。嬤嬤取出一塊素潔的帕子,細心地替主子揩了額角的汗。輕聲詢問,“公主可是累了,不如讓後邊奴才用轎子抬您上去?”嬤嬤靜靜地打量主子的神色“就是為著肚子裏的小主子也該好好歇歇,萬萬不可勉強,要是出了什麼事,奴才們可承擔不起。”扶邕臉上浮出一抹淡然的笑,“本就是來為我孩兒祈福的,就應該誠心誠意的,義誠他······在天上,也能安了。”聞得此話,在場的仆婦皆驚懼不已,嘩啦啦地跪了一地,扶邕仿佛沒有看見一般,輕歎了口氣,繼續走去。一地的仆婦不知所措,還是辛嬤嬤暗暗打了手勢,這才悄悄起身。一路上更加的惴惴不安,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辛嬤嬤亦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麵。

約莫繼續走了半個多時辰,扶邕一行人終於到了大隱寺,一座古色古香的寺掩在山嵐濃深的山中,因是皇家寺廟,不大不小的寺看起來氣勢恢宏,給人一種肅穆的威壓感。山上的香火氣息比山下濃鬱許多,卻給人一種安定的感覺。

扶邕憂懼不安的心,終於慢慢沉靜下來,怔怔的望著大隱寺,喃喃道:“義誠……”兩行清淚無聲的劃過扶邕的臉頰,半年的無助與悲痛在這一刻得以宣泄。辛嬤嬤並沒有上前勸導,反而默默撤了底下的仆婦,她知道主子隱忍了太久,她是一國公主,身上要背負的東西太多太多……

等扶邕情緒漸漸平穩,一旁的辛嬤嬤才讓一邊的小和尚去請了主持來。不一會兒,念空住持就邁著不疾不徐的步子走來。念空開口道:“未能及時恭迎公主駕臨是老衲的過失,還望公主不要見怪。”“無妨,是扶邕叨擾了。”聞此,念空也回以淡然的笑容,“公主一路勞碌,還望公主好生休息。”說罷,一小和尚出來引著扶邕往後麵的禪院走去。扶邕雙手一合,微一施禮。

念空的笑漸漸在凜色的風中隱去,望著扶邕背影的雙眼古井無波,倏地閃過一絲諱莫如深的擔憂。須白的胡子在風中顯得格外蒼涼。身後寫著“大隱寺”的牌匾在沉色的光中反著寒光。

大虞山中,深林裏,有什麼東西湧動著。

扶邕隨著小和尚一路走去,來到一處靜謐素淨的的處所。正打量著,一個穿著杏色宮裝的女子撞入眼簾,扶邕看了一眼,皇後身邊的桐月。桐月見了扶邕也不慌張,從容地行禮,“婢子給公主請安,公主萬福金安。”“起來吧。”“諾,”桐月起身,“皇後娘娘也在大隱寺呢,婢子現在正要回娘娘處,公主可要一起?”“也好,本宮也許久未同皇嫂見麵了。”“那公主隨桐月來吧。”一路上,幾乎碰不到人,可是扶邕察覺到這裏應該是有暗衛把守。

桐月領著扶邕來到一處小禪院,樸素至極,轉念一想,必然是皇兄的安排。隨後,桐月差了一個小丫鬟進去通報。不久,小丫鬟出來,施禮,然後說道:“皇後娘娘請公主進去。”辛嬤嬤扶著扶邕進去,室內,果然不像外麵看起來一樣。隻見,一樣一樣的,雖然看起來都是普通的物件,但件件都表明著居者不同尋常的身份。

扶邕一進去就看見靠在榻上認真做著小衣服的皇後。皇後臉上嫻靜溫婉,洋溢著要做母親的喜悅。手中的衣服精巧可愛,淡粉色,看樣子是件女嬰的衣服。再看,皇後也挺著大大的肚子,也是快足月了。

“皇嫂。”扶邕輕輕出聲,皇後聞聲,緩緩抬頭,竟有一絲愧意,“瞧我,竟忘了你要來的,來,坐到皇嫂身邊來。”隨即把衣服放到一邊。扶邕依言坐了。扶邕這才細細打量起皇後來:臉上隻畫了個清淡的玉梨妝,頭挽一個碧月髻,身著淺紫色銀紋繡凰上衣,外披月色透影紗衣,下身是一襲鵝黃繡白蘭長裙,素淡婉約,又有皇後雍容氣度在身上,竟叫人挪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