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迷失(1 / 2)

我叫吉娜。

我的父親是個酒鬼,自懂事以來很少見到他清醒的時候,每喝過酒,就喜歡毆打我和母親。

母親是個安靜的隻知道逆來順受的女人,在我16歲的時候,終於無法忍受這樣的生活,於一個冬季晴朗的天氣裏,墜樓自殺了。

還記得那天,我正好在家對麵的街道上,我看見母親站在窗口,穿著她平日最喜愛的一條彩裙,臉上好像還掛著溫柔甜美的笑,似乎正要赴一場華麗的約會。

在我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的時候,她如同一隻翩飛的蝴蝶,從窗口飛出來。

我很少回想那段日子,如同被下了魔咒,被封印在心底最深的洞穴裏,永遠不能碰觸。

隻是,從此,我再也沒有和父親說過一句話,我厭惡和憎恨這個男人,這個長著一雙渾濁的眼睛、由於飲酒過多而腫脹的臉,隻會將所有過錯推諉在其他人身上的男人,是他毀了母親,同時,他也毀了自己,和身邊的一切。

安葬好母親後,我離開了這個早就支離破碎的家,記得曾經看過的一句話:如果,你對你目前所處的境遇已經確實無法忍受的時候,那麼,就是離開的時候了。

沒有和父親告別,我想,隻要有酒,其他的,他什麼都不會關心。

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我隻想離開,也隻要離開,就足夠了。

有些人,因為在意,所以難以原諒。

有些人,隻是路過,所以無需在意。

2.

我如同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在陌生的城市飄來蕩去,不知道人為什麼活著,也許,活著就是為了忍受一切加諸在自己身上無法忍受的遭遇。

有段時間,我根本找不到工作,每天,隻能在公園中心的廣場上從早呆到晚,為了省錢,我沒有住旅館,而是睡在公園的長椅上。

這裏有很多鴿子。我羨慕這些幸福的鳥兒,它們不僅擁有可以自由飛翔的翅膀,還能得到人們善意的寵愛。這些對於我來說,已經足夠成為關於生命所有最美好的想象。

我很奇怪人們寧願把關愛給這些不會說話的鳥兒,也不願意多看我這個一直坐在長椅上孤單落魄的人一眼。

每天我隻吃少許食物,那時候,我經常想或許自己很快就會死掉。

3.

第一次見到林的時候,他坐在一張輪椅上,很瘦弱,看上去和我差不多的年紀,白色T恤,腿上蓋著藍色的毯子,他拿著麵包掰碎了喂鴿子,鴿子落在他的身上咕咕地叫著,他全神貫注地喂著那些鴿子,麵孔蒼白得接近透明,仔細看的話能發現皮膚下淡青的血管,嘴角微微上翹,沉默而高貴。

陽光灑在他的身上,隔了很遠,似乎依舊能嗅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被曬過了的幹草的味道,非常清新,非常美妙。

林感受到我的目光,向我看過來,眼神柔安定,與我常見到的那些具有強烈動物屬性的人不同,沒有攻擊、戒備、懷疑,而是充滿了然與悲憫,他似乎愣了一下,接著,笑起來,並衝我揮了揮手。

他的笑容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笑容,先是眼睛咪咪得彎起來,緊跟著整張臉都生動起來,如同陽光突然照進冰封的山穀,萬物隨之開始舒展。

他搖著輪椅過來,對我說:“這些鴿子非常可愛,不是嗎?”

我的呼吸急促起來,做不出任何反應,這種感覺很奇怪,仿佛瞬間被一團柔和溫暖的光芒所籠罩,內心不再彷徨和焦慮,而是無比舒適與安全。

“想喂喂它們嗎?”他說。

他把麵包放在我手裏,微笑著搖著輪椅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