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九煙見我心神不寧,詢問。
晃了晃腦袋,尹西展最多也就是個十五、六歲的黃毛小子,怕他幹什麼:“沒有,什麼時候輪到我講話?”
“快了。”他倒是神色悠閑的很,坐在一旁端起影春剛剛泡好的碧螺春小口啄著。
女司儀長篇大論之後,滿意的笑著吐了口氣,原本在身前疊放著的手伸起拍了一拍,對著我這邊的方向道:“公主,請!”
台下眾人紛紛起身跟我做禮,我咧開嘴巴邊點頭邊上了台,鎮定的站在大紅毯子之上,接受著底下無數雙眼睛的注視。
“咳咳…”我清了下嗓子,原本還有些緊張可當真站在這到鎮定自若起來:“各位今日能來,一品軒真是蓬蓽生輝,夏初在此謝過。”緩緩俯了身,底下的人好似搞不清楚狀況,大眼瞪小眼。也是,之前長公主飛揚跋扈不問政事,一腔熱情全部傾注在了強搶美男的偉大事業上,現在規規矩矩的站在這還俯身謝禮,不驚奇倒是怪了。
可被這麼一看,肚裏的話倒散沒了影子,尷尬的笑著:“大家吃好、喝好!”然後準備下台,轉念想了下正主兒還沒引薦,於是就勾著頭張望尋找青衣。
此時青衣正在不遠處和程玉閣他們幾人站著,我幾步走過去將他拉到了台上:“這位是咱們一品軒的老板——青衣,以後還希望各位大人多多照拂。”台下的女人們看見青衣,眼睛瞪的就更大了,一副恨不得想吃下肚子的表情,紛紛點頭應和。
於是乎,午宴就在融洽的氣氛中開始了,這群權貴場麵功夫了的,左一聲公主右一聲公主的爭相跟我敬酒,我痛下狠心接過一個個杯子往肚裏灌,心想:管它的,借酒消愁!
青衣見狀毅然挺身替我應擋,同時使了眼色給一旁站的程玉閣幾人過來幫襯,美色當前她們當然棄我而去…
影春扶著搖搖晃晃的我上了二樓,小嘴還不閑著:“主子怎麼能喝那麼多酒?您平時酒量就不好,這些事付管事已經安排好人手去應酬了,何必自己去頂著。”
我沒吭聲,方才光跟她們舉杯,沒真正喝上幾口青衣就把我攔下,其實是清醒的很。可我得裝作微醺的樣子,接下來還有樓上幾人的酒,實在不知道以什麼表情去喝荷華和扶蘇那杯,雖說之前扔出話說隻把他當妹夫,可是這麼些天來時時刻刻惦念的心尖兒上的人,怎麼可能突然搖身一變就成了妹夫呢?我即便是一現代來的妖精,也沒那麼深的道行。
九煙也是奇怪,關鍵時刻就沒了蹤影。
“大皇姐!”剛剛上到樓梯口,尹西展就立在眼前,那身天藍色牡丹花樣的袍子又一次襲擊著我的視覺。
“四弟啊…”我笑著瞥向他所坐的桌子,上麵的酒菜分毫未動:“開席了菜卻不動,難不成是味道不合口?我讓廚子再重新做些可好?”說道也怪,跟這毛孩子是第一次見麵,可每次說話都得打氣十二分的精神,前後思索個半天。
他隨意笑道:“小弟去關外一年多未歸,見著皇姐著實欣喜,還希望皇姐能賞臉一會跟我小坐一下,吃些酒菜可好?”
“好好,這點事情當姐姐的豈能不答應?”你人都堵在樓梯口了,還有我拒絕的機會?於是指了下遠處的暖柔他們說道:“我先去三妹他們那邊看看,四弟跟我一起麼?”
尹西展璀璨一笑,露出兩邊的小虎牙,瀟灑做了個‘請’的手勢,隨後跟我一同走去。
我挽著袖角站在桌前,吩咐影春倒兩杯酒出來,端起其中一杯:“謝妹妹今日賞臉。”然後仰頭倒進嘴裏。
暖柔依靠在身後的美人懷裏,正身起來。那兩個美人我見過一回,就是那次訂婚禮在宮中見到的雙胞胎兄弟,近看更加的水靈,泛著霧氣的眸子還不停朝我這兒放電。可惜沒等我接收到就被尹西展擋了去,他年紀雖小個頭卻不低,把我影了個嚴實。
也不知他擺了什麼臉色,閃身再看過去的時候,兩個美人都已臉色蒼白的站了起來,低頭垂目不敢有任何逾越。
“四弟也敬三皇姐一杯!”
“四弟這杯酒我等的還真不容易。”暖柔嫵媚的瞄向我:“還以為你光顧著皇姐,把我這個三姐姐給忘了呢。”
西展輕笑了聲,我實在是不想在這跟她耗下去,轉身欲走,剛邁出去步子就聽見暖柔別有深意的話:“姐姐,正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您以後凡事注意著點,妹妹才能放心不是。”
“主子…”影春聽見話臉色不大好,弱弱的喚了聲,我側頭斬釘截鐵道:“別管她。”
幾輪下來,到荷華桌子的時候已有些酒勁,也多虧了這暈呼呼的腦袋,視野裏的扶蘇並不是那麼清新,才說出了些讓他們倆好好處之類的白癡話語,之後跟西展一桌吃起了飯。
倒也奇怪,頭暈起來和那小子說話倒沒有了隔閡,他跟我講著些關外的有趣見聞,時不時給夾些個小菜,更有主人架子。不過我倒樂的輕鬆,吃著盤子裏的東西聽著免費講座,不亦樂乎。
半下午的時候付管事就派人將我打包送回府,任憑再怎麼嚷嚷著要幫忙晚上的營業也沒有一人替我說話。回到攬月閣我倒頭就睡,仿佛外頭的一切都跟自己沒了幹係,極為沉穩。
似夢非夢中感覺有人撫上了我的頭,動作相當輕柔,原本微皺的眉也漸漸舒展開來。
月影橫斜,攬月閣。
我翻了個身朦朧的睜開雙眼,床邊矮櫃上的蠟燭不知什麼時候被人點起,火苗跳動。嘴裏有些幹,艱難的撐起身子想喚影春端來些水喝。
“影…”剛坐起一陣陰風便迎麵而來,沒喊出的字也咽了回去。
之所以說它是陰風,因為房間的窗戶都關著,何況這種天氣即使是晚上溫度也不低,不會讓人有這麼明顯的寒意。
這麼一下倒是清醒不少,利索的下床披了件衣服又順手將牆上掛著的劍取下來抱在懷裏,悄悄推門走了出去。
方才意識到:那不是風,是殺氣。
院子中沒有了往日的蟲鳴聲,幾絲黑雲浮過,月亮時隱時現。我屏息環顧四周,不由自主的向後院的荷花池走去。扶蘇往池中種的那些荷花已經適應的差不多,月色也掩蓋不了它的生機,怕是過不了幾天就能結出花苞,開出一池紅粉。
突然,眼前隱約出現幾個身影,其中一人站著而其他幾個似是低頭半跪。
“閣主…請您三思!”
我聽見聲音便急忙躲在旁邊的大樹後麵,貓腰露頭,用灌木作掩護。
“他們已經公然派人對您下手,咱們還要按兵不動?”地上的人穿的都是黑衣,麵龐早已隱了去,分不清是誰在說話:“就算閣主怕打草驚蛇,也請允許屬下派人在暗處保護,萬萬不可再有上次的襲擊事件發生。”
“喵…”一隻黑貓定在了我的麵前,左紅右綠的鴛鴦眼兒幽幽的望著,然後懶懶的伸出舌頭舔了下嘴。
啊~~~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跑出來,天使大姐菩薩大媽你們都顯顯靈,保佑我千萬不要被人發現!
作勢嚇唬它了一下,它猛的退身咕隆了幾聲,然後竄的不見蹤影。跪在地上的幾人警惕的看著黑貓嗖的從草叢閃了出去,暗暗鬆了口氣。
“你們先回去。”立著的人負手,聲音裏透著威嚴。黑衣人沒敢有異議紛紛低頭領命,頃刻間散的不見了蹤影。
“出來吧,公主。”月亮從黑雲中露了頭,視野清晰起來。池邊的垂柳下,九煙一身白衣的站在那裏,泛著冷光的眸子在黑夜中顯得更加耀眼。
“九…九煙?”看見他的一瞬間懸著的心放了下來,搖晃著從灌木中站起身子,拍打身上的土:“這個時辰你還沒回尚書府麼?”
他疑惑的勾眼仔細打量了我:“…你不問問別的?比如…我為什麼站在這兒?”
我聳聳肩,心情極好的從地上抓了幾顆石子,一個個扔進水中:“你若是不想說,我怎麼問都沒用不是?”偷偷瞄他了一眼:“況且,該看的我都看見了,也不急著知道。”
九煙聽罷啞然失笑,棱角分明的側臉映著淡淡月光,柔和許多:“方才躲在樹後麵聽到了多少?”
都這時候了還跟我打馬虎眼,方才雖然離的遠,可憑他的功夫哪能發現不了?那幾個黑衣人心裏八成也跟明鏡兒似得。
見我沒有回答的意思,他揚手撥開頭頂的柳枝示意我跟上,然後深沉的開了口:“上次去玉虛山途中遭遇刺客,還記得麼?”
怎麼能記不得,那三個牛哥嗑藥把自己的臉毀成那個樣子,想忘都忘不掉:“當然。”
“那是幾個是豐越人,豐越依山傍水民風純樸,一向不問世事,但從年初起頻頻有人潛入尹國,目的不明。”
“目的不明卻派人刺殺你?”他說的話讓我十分不解:“你確定跟他們沒有過節?那幾個黑衣人叫你閣主,是你手下人結下梁子也說不定。”
九煙搖頭輕笑:“我們的生意可沒做到那去,閣中門規森嚴,若出事我怎會不知?”
我剛點頭,身後突然傳來隱約的呼喊聲,轉身望去,一排火把排成的長龍蜿蜒而來,映得一方火紅。
“看來他們是醒了。”
九煙聲音透著些愉悅,我用古怪的看著他:“什麼醒了?讓你這麼樂和。”
“你以為方才跑出來為何沒有一個侍衛阻攔?秦江帶出去了大半,可這公主府也不是任人亂闖的,怎能不加守衛。”
我大驚,嗓門不自覺的高了起來:“你該不會把他們都給迷昏了吧?!”
他隻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