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總是發生在一處無人知曉的深海裏。
黑藍色的海底空無幽寂更缺少光亮,但四周卻閃爍著一團團銀色的粼光。我和所有入夢的人一樣仿佛被施了神法,竟然可以像魚兒一般暢遊其中。我沒有驚慌,因為我對這裏的一切並不陌生,甚至還有一些久違了的熟悉感,就像一個人漫步於家門附近的街道中。
起初,我隻是獨自一人漫無目的地遊蕩著。不知道從何時起,一群群各式各樣來去忽然的小魚開始和我相伴相離。隱隱覺得,它們是在引領我去一個神秘的地方。
果然,前方出現了奇異的光亮,一種說不出的迫切感覺強烈地吸引著我。我奮力向前遊去,好像一條縱躍的飛魚,心中忽然變得既歡快又悲傷。
光亮越來越近,愈加耀眼。終於,我看清了,那是一座古老而奇幻的海底森林!
寂靜的森林水煙繚繞幽深莫測,仿佛已經安睡了上千年,並且還將繼續沉睡下去,直至永遠。盡管這裏既沒有日夜的消逝,也沒有陽光和雨水的溫潤,但卻有看不盡的青山綠穀繁華似錦。甚至,就連那嬌嫩的藤蔓也閃爍著動人的明豔之光。它們會一直保持著繁茂,因為這裏有神力的封護,就像另一個天堂!
“因為這裏有神力的封護,就像另一個天堂!”這句話忽然從我的心底湧上來,似乎很久以前有誰曾對我說過。
記憶仿佛對我敞開了一扇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大門。隱約間,我好像想起了什麼,不由自主地向森林中一個似曾熟悉的地方遊去。
那是森林邊緣一處靜謐的角落。當我遊到近前,猛然發現一個男子正站在那裏衝著我微笑,似乎在等待我的到來。男子的周身被不知從哪裏來的光照得雪亮,因而看不清容貌,但就在看到他的一刹那,我竟有一種酸楚欲淚的感覺。
“想起來了嗎?”他輕聲問。“這裏就是當初的蛇島,也是你的故鄉。”
他伸出雙臂,似要擁我入懷。我也想投入那懷抱,但卻有一道透明的屏障阻攔在我麵前。我伸手撫摸著這水一樣流動,空氣一樣無形的強大隔膜,心中感到莫名的懊悔和羞愧,淚水不可抑製地奪眶而出,麵前的景象也如潮水一般逐漸消退。
我睜開眼睛時,上午的陽光已透過窗簾柔和地照在我的身上。家裏靜悄悄的,母親早已上班去了。我沒有起身,而是繼續慵懶地躺著,因為夢境的殘片還在我眼前不斷縈繞。
從我有記憶以來,這個夢就一直糾纏著我。每當我不再想起,它就會適時出現,仿佛不想讓我忘記一樣。我試過許多方法,卻怎麼也無法擺脫它,它似乎注定要成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最初,也許是因為幼小,我對夢中的一切並不認真。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對夢境的記憶也不斷加深,尤其當我知道父親就是在那裏工作後,蛇島便真的成了我所向往的天堂。因為我的言行舉止十分像父親,特別是在愛蛇這方麵更是如出一轍。
父親是研究蛇類的著名專家,為了方便工作,長年累月待在蛇島上,一年隻回家幾次,卻也總是來去匆匆。開始,我總是想不通母親為何要忍受著兩地分居的艱辛,非要把家安置在遠離蛇島的內地,令父親飽受奔波之苦。更不明白父親的書房為何總是掛著一把鐵鎖,隻有父親在家時才會開啟。直到我和父母談及蛇島,我才知道了其中的真相。
記得六歲那年,父親回來休假,我告訴父母我想去蛇島。母親的臉色立即變得很難看,父親也是吃了一驚的樣子。父親問我為什麼想去,我就將夢境如實相告。結果,父親驚呆了,母親則駭然大叫。原來母親天生怕蛇,而且對蛇有非常嚴重的恐懼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