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讓笑了笑說:“如果成功了呢?”
王仙芝說:“這不能成功的。我們這百十個人,連黃巢也惹不起的,有一次差點全軍覆滅了,更別說對抗大唐王朝了。這可不行。”
尚讓說:“隋末之時,有許多反叛李世民的政治勢力,後來歸順李世民之後都得到了封王之位。安史之亂之後,有許多追隨安祿山史思明的人後來歸順大唐,也得到了官位。你們怎麼就不行呢?”
王仙芝說:“得到了官位,誰還再經營鹽幫啊。”
尚讓笑著說:“鹽幫事業可以代代相傳,官職卻不能。從夏商周到秦漢晉,再到隋唐,改朝換代十幾次,皇帝換了幾百個,大官小官換了千萬個,大唐王朝的官位你能做多久?還是你想做多久?”
王仙芝說:“我以為當官就是當官的事,沒想到當官能帶動鹽幫的發展壯大。”
尚讓說:“你自己當了有實權有勢力的大官,比黃巢結交大官更為方便吧。”
王仙芝一拍腦門,說:“對,當了大官可以庇護鹽幫生意,我怎麼就想不到呢。”
尚讓說:“不僅僅是庇護,有了官方勢力,還能創造出生意,過幾年就會超過黃巢了。”
王仙芝說:“這樣當然好,可是我沒文化,又沒功名,怎麼能當大官呢?”
尚讓說:“大唐初年,許多對抗李世民的歸順將領大都封王做大官了,安史之亂後許多叛軍將領歸順朝庭後都封了大官。”
王仙芝說:“這都是乘亂歸順的,當然朝庭接納了。可是,就是沒有自己起義後才被朝庭招安封官的例子吧。”
尚讓說:“這樣的例子太多了,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大唐王朝到了唐宣宗李忱時期,朝政腐敗,宦官專權與地方割據的矛盾日漸突出,土地兼並集中,賦稅逐年繁重,加上戰事不斷,又有連年自然災害,許多人乘機起事。大中十三年十二月,浙東人裘甫聚眾起義,攻占象山(今屬浙江)、剡縣(今浙江嵊縣),大敗唐軍於三溪(今嵊縣西南),義軍擴展至3萬餘人。大中十四年三月,裘甫被朝庭招安為浙東節度使。鹹通九年(868年)七月,駐守桂州(今廣西桂林)防禦南詔的徐、泗(今江蘇徐州、盱眙西北)籍戍卒800人,因逾期不更換、而相聚兵變,殺都將,擁糧草判官龐勳為主,北還故裏徐、泗。龐勳自稱兵馬留後,率眾攻占彭城(今徐州市)後,分兵進取外圍州縣,遠近農民紛至歸附。兩戰都梁城(今盱眙北淮河南岸),殲滅唐軍數萬人,義軍發展至20萬人。鹹通十年,被朝庭招安為宿州節度使。”
王仙芝說:“我也隱隱綽綽聽過這事,但都沒了後文,也就沒再打聽。聽你這麼一說,也隻有起事這一招可不受製於黃巢了。還有可能超過黃巢。是吧?”
尚讓說:“當然。”
王仙芝說:“如果一起事,唐軍打過來怎麼辦?他們要是進兵剿除咱們,一來就是大幾千、上萬人的。咱們隻有這百十人啊,這怎麼應對的了?”
尚讓笑著說:“豎起招軍旗,就有投軍人。裘甫從幾十人發展到三萬人,龐勳從八百人發展到二十萬人,還不都是後來招收起來的。光靠自己的家人和部屬又能有幾個人。”
王仙芝說:“我還有個疑問,豎起招軍旗,無人應招可怎麼辦,到那時,咱們就幾百個人,唐軍一打就人滅家亡了。”
尚讓說:“隻要是敢於成規模地公開反抗當局,肯定會有大批人參加。”
王仙芝說:“這是為什麼?”
尚讓說:“這個社會是永遠不會公平的,各種不公平的現象和現狀會直接或間接地傷害大部分人或大部分家族,從而形成陰魂不散地仇恨和仇殺。因此,任何一個社會永遠都是對立的,無所謂夏商周、秦漢晉和隋唐,也無所謂貞觀之治或開元盛世。隻要是社會動蕩就有可能改朝換代。不管是改朝換代還是戰爭戰亂,社會上死於各種仇殺的人比戰爭死亡的人數要多得多。在社會和平時代,人們之所以不敢隨時反抗和殺人,是因為某個王朝確立以後社會秩序相對穩定,穩定以後有法治存在,仇恨和殺人要付出生命賠償和家族衰落的代價。”
王仙芝說:“按你這麼說,隻要你敢於起義,永遠會有不滿足現狀的人追隨你,從而形成規模和勢力。”
尚讓說:“是的,你看看曆代的起義和叛亂,不管是橫征暴斂的秦末漢末,還是和平盛世的綠林軍、赤眉軍或安史之亂,都有人追隨。”
王仙芝說:“人們怎樣會不滿足現狀呢?”
尚讓說:“人類不斷進步,欲望永不滿足。貧窮渴望富裕,富裕渴望巨富,巨富渴望尊貴,尊貴渴望特權,特權渴望王權。”
王仙芝說:“這麼說,隻要有人揭竿而起,就會有人抱著不同目加入。”
尚讓說:“正是這樣,起義造成社會動蕩,社會動蕩釋放仇恨,仇恨讓人們對立起來。這是改朝換代的社會基礎。”
王仙芝說:“有錢的,沒錢的,錢多的,錢少的,人們的目的都不一樣的。”
尚讓說:“是的,不過,一旦加入到某一個政權組織體係裏,就能把人們的不同目的改變為共同目的,從而形成政治力量。不管你是小鹽幫還是山寨土匪,不管你是起義軍還是勤王隊伍,都是這樣組織起來的。當然,反叛朝庭的起義,必須要宣傳朝庭吏治腐敗、賦役繁重、賞罰不平等等的罪惡。這是曆代朝庭都有的弊端,一說就中,是任何朝代任何時期起義的最好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