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味,尋找中國小鎮的幸福格局
慧眼·天下
作者:張黎 穀芽
《莫愁?智慧女性》語彙新解——尋找中國小鎮的幸福格局
曾經,有個朋友跟我說,他幻想的生活是這般畫麵——和心愛的女人駕著老爺車,行駛在陽光下的美麗鄉村公路上,前方是一座南方小鎮……
小鎮上會有圖書館、教堂、電影院;街角會有咖啡館、酒吧、麵包房;警長、鎮長和理發師可能正在街邊,吹著口琴舞蹈;小球場上,有居民組織的橄欖球比賽;大部分人互相都認識,大家可以在一起討論公共事務,也可以一轉身便離開。
“幸福小鎮”,多讓人著迷的詞,它意味著這樣的生活——富安全感、節奏適中、溫潤詩意、更頻繁多層麵的人際交往、和自己和自然更貼近……
而當下,在社會大發展、農村大變革中,柏油路迅速覆蓋了溫情的青石板,無風格的樓房代替了古韻的舊庭院,欲望超越了審美。物質發展的渴望籠罩小鎮,開發建設就像文檔複製粘貼,千篇一律,成了都市的山寨翻版。原有的精華、糟粕被一並推翻,小鎮們走得如此之快,甚至沒時間停下,感懷過往的靜謐和熱鬧。
可以說,作為農村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小鎮是中華文化的重要依存之所。失去個性和傳統的小鎮,便失去了靈魂;居住期間的人,便失去了根脈和幸福感。
城鎮化建設,更應考慮人居環境的維護調整,尤其該讓小鎮建設回歸對人本身的關注。本文,將從各個角度,捕捉中國小鎮的躍動旋律,探索新的幸福格局。
變遷的小鎮,生活似乎趨於寡味 許多小鎮都有一處廣場
前幾天看了一部從未公開播映的老電影,王朔執導的《我是你爸爸》。不甚明朗的空氣中,90年代北京立交橋底下,初夏夜晚,塗脂抹粉的中年女人和她心儀的男人手拉著手,跳著交誼舞,晚風沉醉。
十幾年之後,北京人夜晚的消遣已從立交橋下轉移到了三裏屯,廣場交誼舞這樣的情趣才傳到小城鎮——江蘇泗陽眾興鎮,我長大的地方。
2003年,我到南京上大學,鎮子忽然以不可控製的速度發生大規模變化。到處拆遷蓋樓,氣派的政府樓、闊大的市民廣場豪邁地立了起來。
暑假回家的一個晚飯後,爸媽帶我去廣場散步。
人聲喧嘩,光影迷亂,似乎全縣的人都在這裏集合。市民廣場很大,豎著巨大的電子屏幕,正放著熱播的電視劇。屏幕前坐滿孩子,乍一看去,像塊新鮮的蘿卜地。
大人把孩子扔在屏幕前看電視,自己跳舞去了。一塊是跳集體交誼舞或健身舞,另一邊是雙人舞。高昂的健身舞曲和纏綿的流行歌曲《明明白白我的心》交響在小鎮上空。
人們邊跳邊聊,講講工作、兒女、熟人,或八卦一下不遠處正擁抱旋轉的兩人到底是夫妻還是情人。講著跳著,不留神一轉身,便撞到熟人。抱著孫子的老人,在另一角的夜市裏轉轉,等兒子媳婦跳完了好一起回家。
廣場似乎幻化成了一座小鎮的客廳。在這個客廳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由此融於一個集體。
也去過很多小鎮,似乎每座鎮子都有這樣一個類似廣場的地方,聚集著人們。隻是,這樣的廣場生活看起來不免單一、空洞、漂浮。有時,看著小鎮上過於空闊的廣場、蒼白筆直的主幹道,我甚至會想到,住在這裏的人,內心是不是也泛出蒼白之意。
隨著年紀漸長,竟萌生了“生活在過去”的心理。當下的不夠精彩,讓我想於表麵生活之下,探手去觸摸一些隱藏的、小鎮之根的東西,看看在這裏發生過的故事,尋找這片土地中更豐潤的東西。
喜歡聽爸爸說過去的事——那時鄉下,每個生產隊都有專門的宣傳隊,每個村每個月都可以聽淮海戲。夏夜,小戲在鄉村的場上、小鎮的東方紅劇院開演,人們懷著同樣的熱情,擠擠挨挨靠在一起。楊秀英、陳玉梅這些角兒剛露個臉,便惹得陣陣叫好。
聽了這些故事還不夠,便去翻縣誌。看到一段:晚清,淮濱書院建有藏經閣,藏有明清兩代文書,並購置經、史、子、集、曆代輿圖、文獻等數千部。1913年,藏書盡焚毀於張勳委任之縣知事鄒炎之手。
小小鎮子竟然曾有藏經樓,那縷文氣肯定滋養了當時的一代人甚至幾代人。厚厚一大冊縣誌,多半寫的是宏大的曆史事件。然而,我還是從藏經閣之類的小插曲中,體會到存在於文獻之外的、活生生的風物、人情,以及先民的精氣神。
有人說過,這個世上,變化是永恒的。沒什麼東西,可以原汁原味地綿延下去。而我隻希望,總有些不變的、或變化緩慢的事物存在,讓人安心。人不是植物,人的心卻需要一塊土地紮根。比如有傳統的小鎮風物和生活,比如縣誌和父輩口中有關從前的零星線索,都能讓人找回屬於自己的根脈氣質。
極羨慕同事,聽她說,她南方的家鄉小鎮,至今保持著溫情豐沛的古意生活——每戶早飯做好後,由一人挑起早飯,沿著濕漉漉的青石板路,走向各自的宗族祠堂,將早飯供於祖先,再挑回由全家享用。在這裏,將人們捏合在一起的,不是表麵華麗內在貧乏的廣場,而是存於內心的根脈感,充滿詩意。
把原味留住,每個小鎮都不可複製小鎮人一代代惦念的三月初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