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施主,敢問求得是什麼?”張世逸蹲坐在一張滿是油汙的小木凳上,很是別扭的挪動了幾下臀部,仿佛有無數顆圖釘放在凳子上一樣,釘得他很是不舒服。看了一眼麵前這名盤坐在一個已經分辨不出什麼顏色的蒲團上,生的一副不可謂不仙風道骨的老道,又四處打量了一遍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確定沒有人向他投來什麼怪異的目光,張世逸才小心翼翼的用蚊子般微弱的聲音回答道:“嗬嗬……我來求……求一下姻緣。”老道再次用極快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濃鬱宅味的張世逸,眼睛深處閃過一絲了然的神色,隨即臉上神情恢複成一片得道高人特有的肅然,說道:“所謂混沌生太極,太極生陰陽,天下萬物,無不分屬陰陽兩極……又所謂同性相斥,異性相吸,施主來求姻緣,這乃是人之常情,又有什麼好羞澀的?”老道神神叨叨的念了一大堆張世逸或懂或不懂的專業術語,這才十分肯定了他來求姻緣實在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將張世逸的那種緊張中帶著一點羞澀的情緒給安定了下來。做了二十多年宅男的張世逸,在這老道的安撫下,終於穩定了情緒,視周圍稠密的人群如無物,急急的大聲問道:“請道長指點迷津?”見張世逸如此上路,這老道張開一張仿佛懸著長江黃河一般的大嘴,因勢利導,見縫插針地將張世逸的情況套了個十之八九之後,卻突然閉口不言。張世逸不解,正要出言詢問,卻見老道的右手中、食二指不停搓動,馬上善解人意的遞上了一張百元大鈔。老道快速的,用不帶一絲煙火氣息的動作將那張紅票子塞進了口袋裏,繼續道:“其實要說姻緣,看施主的麵相,卻是一副富貴之命,也大有桃花之運——不要懷疑貧道的話,之所以沒有應驗,這其中卻是有著大大的緣由的。”“你是不是直到如今,連女朋友都沒有交上過一個?”看了一眼連連點頭不迭的張世逸,老道微笑道,“這就對了……要說施主也是一表人才,為何直到如今都找不到一個女朋友呢?這其實是因為施主前世錯做了一件絕人後嗣的憾事,所以老天降下來的懲罰。”已經被老道成功忽悠住的張世逸不由大驚,連忙問道:“那道長可有辦法幫幫我?”“不難,不難……”老道繼續搓動兩根手指。“要說施主受到的懲罰確實不小,不過幸運的是,你今天遇見了貧道啊。”老道將張世逸奉上的百元大鈔塞進口袋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敢問施主一句,是不是從小到大,從來沒有扶老奶奶過馬路?也沒有將撿到的錢交給警察叔叔?更沒有英雄救過美?”“大善!”見張世逸臉蛋已經臊的微紅,老道撫掌笑道,“要解開施主受到的懲罰,就在這裏了。因為施主前世做過的錯事,所以今世要想運交桃花,就必須多做善事,當積下的功德到達一定的程度,抵消了懲罰之後,這桃花運自然而然也就來了。”……張世逸一邊走,一邊回想著那老道士所說的話,真是越想越覺的有道理——難怪我這麼多年連一個女朋友都找不到,卻原來是這個原因,早知道老子從小就該多做善事了。仿佛老天爺知道了張世逸的想法,馬上就將做善事的機會送到了他的麵前。正漫無目的地行走在大街上的張世逸突然發覺自己的褲子被什麼絆住了,低頭一看:嗬,這誰家的小女孩?長得可真是粉雕玉琢,像個精美的洋娃娃一般!可是小姑娘,我不認識你啊,你牽著我的褲子做什麼呢?“叔叔,叔叔,”那小女孩一隻小手牢牢的牽著張世逸的褲腿,仰頭望著他,可憐兮兮的說道,“你能帶我去找媽媽嗎?我找不到媽媽了,嗚嗚……”聽著小姑娘明顯帶著外地口音的話,張世逸知道,這肯定是外地來的遊客走失的孩子。張世逸所在的這個小縣城雖然小的可憐,但卻是全國聞名的旅遊景點,每年從全國各地來的遊客那真不是一般的少。而縣城裏麵巷弄縱橫,很是出了幾次遊客走失孩子的事故。可是,幹嘛要找上我呢?我們這裏的人雖然都是有著一副古道熱腸的,但偏偏我不是!天性怕麻煩的張世逸本能的就要找借口回絕,可是馬上就想起了剛才在那算命攤上老道所說的話,想到自己將來的另一半就落在了做善事上麵,臉上立刻擠出一絲笑容來:“嗬嗬,小朋友不要哭啊,能告訴叔叔你是在哪裏和媽媽走散的嗎?”“不知道啊?不要緊,那你知道媽媽的電話嗎?叔叔幫你打電話。”“哦,也不知道啊,那你知道你跟媽媽是住在什麼地方嗎?叔叔好送你回去。”“還是不知道?”張世逸已經快要崩潰了,這小姑娘看起來也有六七歲的模樣了吧,怎麼就是一問三不知呢?他有限的忍耐力已經快要到達極限了,但想到自己下半生的幸福還要靠多做善事,馬上深呼吸了幾次,強製自己平靜了下來,繼續問道:“呃,那你知不知道跟媽媽住的地方有什麼很好認、很好記的東西嗎?”這一回,小姑娘總算是不再說不知道了,而是偏著腦袋仔細的想了一會,才不大肯定的回答:“我好像記得,我跟媽媽住的那個地方,旁邊的那座房子好高好高,比其他的房子都要高好多好多。叔叔知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啊,能不能帶我去找媽媽呢?”嘿,好高好高的一座房子啊?知道了!張世逸馬上反應了過來,要說這小縣城,能有比其他房子高上很大一截的高樓,除了縣裏唯一的那一家三星級賓館,還能有哪裏呢?可是看這小女孩一身衣著也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她的媽媽怎麼連個三星級賓館也不舍得住,卻要住那些條件簡陋的私人旅館呢?張世逸暗罵了一句“吝嗇鬼”,不再去想。知道了答案的張世逸,馬上高興的帶著小女孩向著賓館的所在地而去。到了地方,在小女孩的指認之下,張世逸跟著她走進了一條小巷子,往小女孩說的最裏麵一家旅館走去。這條巷子裏因為全是私人開設的旅館,並無多少住戶,所以大白天的都甚少有人行走,顯得格外冷清。走著走著,前麵的小女孩突然撒腿就跑。張世逸隱隱覺得不太對勁,剛要開口叫住那小女孩,猛然察覺腦後一陣惡風襲來,沒有經驗的小宅男想要回頭看個究竟,卻不想“砰”地一聲,左邊太陽穴上挨了一記狠的,便人事不知的倒了下去。張世逸身後,一名形容鬼祟的瘦高男子一手握著一根胳膊粗細的木棍,一隻手飛快的從張世逸的身上掏出了他的錢包、手機。望著手上鼓鼓囊囊的錢包,瘦高男子不由興奮的連連點頭,嘴裏小聲的嘀咕著:“真是一隻肥羊啊,看這個二百五在算命時掏錢的爽快勁,就知道今天這筆買賣不會小了去,嘿嘿……”臨走之時,這名背後下悶棍的瘦高男子還不忘伸手探了探張世逸的鼻息,卻嚇得驚呼一聲,跳起來撒腿就跑。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一個中年大媽挎著一個過時已久的包包,踩著一雙高跟鞋“嗒嗒”地從巷子外麵走了進來,猛然看見倒在地上,臉上一片血跡的張世逸。短暫的沉默之後,冷清寂靜的小巷子裏猛然傳出一聲殺豬般的叫喊——“啊——殺人啦——”隻看見兩隻高跟皮鞋一前一後地甩上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