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1 / 1)

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

專欄

作者:桃子夏(張蓓)

寫這篇專欄的時候長沙落起了大雪,雪水滴滴答答敲在書房外的空調外機上,夜一深便容易想起悠遠舊事。從前每逢過年,小夥伴們便從五湖四海,趕著八千裏路雲和月回來過年,我們一幫舊友圍爐夜話,好不溫暖,如今各自都在外麵有了家,連過年也難得有見麵機會。

過小年那天清晨,迷迷糊糊間我想起初中時最要好的閨蜜,好久沒聯係,搜去她的圍脖一看,好幾個月沒更新了,於是就留言道,好久不更新,難道你有寶寶了?

她定居悉尼多年,也不怎麼上微博,後來她告訴我,那天晚上她做了個夢,夢見跟我一起去日本泡溫泉,溫泉池子裏的小隔間不夠,老板閑閑地說,那你就自己壘隔間唄。於是我倆開始撿石頭壘隔間……就這樣壘到清晨,迷糊間她夢醒了,想跟我說說這個夢,就登陸了許久不曾上的新浪圍脖,恰恰發現了我在前一天給她的留言。這是不是前一晚我的留言托了這個夢給她?原來你思念我的時候,我也在思念你。

這讓我想到了李白和杜甫,撇卻兩個詩人的事業建樹,他們之間也就是尋常朋友,李白長杜甫十幾歲,又生於唐朝盛世,既是詩人也是劍客,喜好遊曆名山大川,走哪都好似帶著取款機,一輩子都快活。李杜第一回相遇那會兒,李白名滿天下,杜甫還是個初出茅廬的文學青年,懷著對大神的敬仰,一直用星星眼仰望著李白——就如同李白當年用星星眼仰望著孟夫子一樣。據說天寶三年間,李白,杜甫初遇於洛陽,次年又同遊,隨後各自回到自己的人生軌跡裏,終生再未會麵。十餘年後,李白因政治鬥爭被牽連,流放夜郎,多年未見老友的杜甫聽聞消息,積思成夢,夢裏,年已蒼老的李白又來看他了,還說,路途遙遠,一路顛沛流離恐怕會落入水裏喪了命。他甚至夢見,李白出門的時候還撓了撓鬢間的白發,似乎哀傷年華舜忽而去,他倆轉眼就白了少年頭。

杜甫醒來後,有感而發寫就了《夢李白》二首,說,“故人入我夢, 明我長相憶……三夜頻夢君,情親見君意。”

故人你一次又一次地來到我的夢裏,是不是你也知道我在思念你,擔憂你,所以才用這個夢回複了我的心意?一連幾晚都夢見了你,足以見得你對我的深情厚誼。

杜甫一生寫了多首詩給李白,李白也曾回複數首,雖不及杜甫的感情來得熱烈,但兩人的友情卻真摯得勝卻了許多熟絡的酒肉朋友。大抵,能夠在茫茫人海裏遇到在藝術上契合的心靈,著實難得,天才總是寂寞的,習慣了被人仰望卻難以尋到共鳴。

杜甫說,是不是你明白我在思念你,所以你也來入了我的夢。思念最美妙的時刻便是我們遠隔千裏,數年不得一見,可當我某時某刻在遠方想起你,你也恰恰想起了我。

我與這位閨蜜之間的牽掛當然不能與兩大詩人相提並論,我隻是想,古往今來,原來無論是風流人物,還是我們這樣的凡夫俗子,在愛情、友情、親情上的認知,都是高度趨同的。

時代唰唰而過,唯有“真摯”——這兩個情深意切的字,不容易被時光洗去了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