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謹的老爸曾對他說過,我們同時生活在兩個世界中:一個是客觀存在的真實世界;一個則是人們通過自己的所見所聞而構築成的感知世界。
範謹當時還對這句話頗為費解:日出日落,月圓月缺,人渴了要喝水,餓了得吃飯,困了還要睡覺,難道這些還能以自我意誌為轉移不成?
直至此時此刻,摸著身上厚厚的錦被,望著方木桌上那盞明明滅滅的油燈,他才漸漸揣摩出其中意味。
對於“穿越”一事,範謹一向是不信的,因為有女孩模仿影視劇中情節跳井求穿越,最後香銷玉隕的前車之鑒,範謹對那些成天意淫著穿越的家夥還多少還有些同情和鄙視:好端端的人,腦袋雜就長壞了呢?
但此時望著銅鏡裏稚嫩的年龐和竹竿一樣沒二兩肉的瘦弱身軀,範謹卻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他穿越了!
興奮麼?並沒有多激動之情,人適應陌生的事件和環境都是需要一定時間的,對未知的恐懼,對過去的懷念,對未來的迷茫,種種感情紮根於內心深處難以驅散。
害怕麼?有那麼一點兒,但是也就一點兒罷了,他是錚錚好男兒而非混吃等死的社會蛀蟲,在哪裏又不能闖出一片天呢?
人是複雜的,人的感情更是千變萬化,隻言片語怕是難道出範謹心中的“千千結”。
好在老天並沒有給範謹這位穿越者多少時間演繹內心的感情戲。
“砰砰砰……”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吵醒了還在思考該何去何從的範謹。隻是還未等他應聲,就見一丫鬟打扮,穿著半舊紅色夾襖,模樣還算清秀的少女推門掀簾而入,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未等他詢問,那丫鬟就先聲奪人道:“三爺,不好了,姨奶奶又和姑娘鬧上了,這次吵得可凶了,你快去瞧一遭吧。”
“嗯……”
不等範謹回答,那丫鬟一拍腦門又道:“哎呀,我真是急糊塗了,把你找去怕是隻會鬧得更凶。真是病急亂投醫哩。我還是去二爺屋裏跑一遭吧,隻是不知道人家是否願意理會。”說罷轉身便要走。
範謹嘴角抽了抽,真是個急脾氣的姑娘,不過從她剛才的話中還是得到了幾點有用信息:
第一點,從丫鬟對自己的稱呼中可以看出自己的新身份應該是位富家少爺,隻是從這丫鬟的行為語氣來看怕是屬於不受寵的那種,不然哪有仆從敢在主子麵前這樣莽莽撞撞的?
第二點,自己的家庭怕是不大和睦,丫鬟口中的“姨奶奶”應該是是自己的便宜娘親,“姑娘”則是自己的姊妹,從一個“又”字不難看出——娘倆經常吵架。
第三點,自己頭上有位頗受下人信賴的二哥,不出意外的話還得有位大哥,姊妹估計也又好幾個。
身處豪門,身份低微,家庭不睦,競爭激烈,任重而道遠呐!攘外必先安內,先從調解家庭糾紛開始吧。
心思雖是百轉千回,實際上不過須臾之間。看見一隻腳已踏出門的丫鬟,範謹伸手拉住丫鬟的衣角:“帶我去看看。”嗯,聲音很脆,還有點娘,聽得範謹自己是老臉一紅。
那急脾氣的丫鬟有些慌張地回過頭看了眼範謹。根據丫鬟豐富的經驗,這位爺對自家姑娘可是厭惡得緊,平時聽聞自己娘和姑娘鬧起來,一定會趕著過去助娘親一臂之力。倒不是這爺孝順,隻是想乘機奚落姑娘一番罷了。每次姑娘都被這娘倆作賤得直掉眼淚。自己也是一時豬油蒙了心才求到這來,不知又要給姑娘添多少堵,哪裏能應?
仰頭看著沉吟的少女,範謹也猜到她八成是擔心自己過去添亂,便撫慰道:“姐姐,家和萬事興,我是去勸和的。”擔心自己的童音沒啥可信力,便板著小臉,睜大眼睛作嚴肅狀。
範大少爺覺得自己表現得很真誠,很有感染力,但落在丫鬟眼中卻是另一番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