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見蓬緹(2 / 2)

這樣的尤物,在戰亂的鬆戈山中能存活下來,著實不易。

與女兒蓬緹的青春和美豔相比,母親洛亞雖然隻有四十出頭,但她腳上綁著草鞋,挽起的褲腿上沾著黑色的、肮髒的泥巴。一身有著一圈圈白色鹽漬的黑色衣衫,渾身一股難聞的汗味兒,不管從遠看還是就近聞,都和難民差不多。

坎阿是獨子,父母原來就是開貨棧的。軍事占領時父母都被炸死,坎阿也失去左胳膊。安南人占領桃叻後,並不擾民,他便重開貨棧,收購豆蔻、胡椒、草藥等山貨,到省會克馬拉普明市賣掉後,再拉回生活用品到小鎮銷售。在桃叻鎮及周邊山區的十幾個村子,隻有坎阿一家小貨棧在獨家經營,因此,他和蓬緹的日子過得不錯。

蓬緹“下嫁”給坎阿,僅僅因為一袋大米。

軍事占領的第二年,安南人曾一度打到暹羅境內,追擊民柬遊擊隊。在暹羅軍隊和紅色高棉共同打擊下,安南人退回到明叻,雙方隔鬆戈山對峙開了。整個鬆戈山區從此成為遊擊區,銷煙四起。

一次坎阿到帕格盆地收購山貨時,晚上便住在洛亞家裏。當時,洛亞已經養不活一群孩子,正準備帶全家逃到暹羅做難民呢。

坎阿讓夥計連夜返回桃叻,第二天運回一袋大米,救了洛亞一家。從哪天開始,蓬緹雖然知道坎阿無法行夫妻之事,還是“嫁給”了坎阿。有風騷的蓬緹相助,坎阿的生意自然越做越好,成為桃叻小鎮的名流,安南人便讓他做了鎮長。

所謂池淺王八多,屁大的桃叻小鎮怪事還挺多。最令劉衛民好奇的,坎阿貸棧內的四名夥計的頭,竟然是一個長著一臉大胡子的德國人,名叫海恩堡。坎阿也就一米六,甚至比蓬緹還要略矮一些,也就勉強到海恩堡的肩部,可這個胖大的德國人對坎阿和蓬緹卻十分恭順。

第一次印度支那戰爭結束後,原在安南雉棍市法國總督府做廚師的海恩堡,隨著法國人的戰敗也失業了。他身無分文流落到高棉與暹羅交界處的鬆戈山中,先是在坎阿家的貨棧打零工,勉強混口飯吃。一天夜裏,蓬緹將他召到後室,一番風流,便收留他做了夥計兼廚夫。

劉衛民挑著兩大簍豆蔻、小胡椒和草藥,足有一二百斤。他跟在洛亞的擔子後麵,中午時分才到達桃叻。

此時的桃叻鎮,人口隻有一二千人,滿目一片一片破敗的茅屋或木屋。街道上塵土蔽日,糞便、垃圾遍地都是,野狗在鎮上亂竄。村口崗亭內值勤的安南哨兵和偽軍,牽著狼狗,對從敵占區來的人盤查甚嚴。這些人都是老人、婦女或孩子,很少有成年男人。哨兵仔細探查全身,稍有懷疑就會被抓走。

排在咯亞前麵的一個老人,就被哨兵一槍托砸倒,被捆起帶走。

“你們他媽有完沒完,這是我小兒子,在暹羅當過兵……”劉衛民高大健壯,汗水已經濕透衣衫,拿著鬥笠不停地扇著風。在營養不良的高棉男人中鶴立雞群,哨兵早就盯上他了,開始警惕地搜查他的全身。

洛亞是鎮長的妻母,與哨兵都很熟。見哨兵盯上劉衛民裏裏外外檢查個沒完,一付蠢蠢欲動、如臨大敵的樣子,她心裏緊張,卻取下頭上的大鬥笠,一邊掀起衣襟擦著臉上的汗,一邊趕緊笑罵道。

洛亞穿著黑色的單衣,擦汗時,露出古銅色的肚皮和麵袋子一般晃悠的胸口。哨兵竟然當著人家“兒子”的麵,很委瑣地將手伸進洛亞胸前揉揉。另一個哨兵更色,直接伸手捏捏她的臀部、襠部才放行。洛亞卻一點不惱,用鬥笠打了對方一下,咯咯笑著罵了一句,“有種晚上到蓬緹家,老娘玩死你”,就帶著劉衛民挑著兩個擔子進入鎮內。

桃叻在一個南北向的山澗旁邊的平地上,雨季雨水漸多,山澗內中央的小溪水流喘急。從鬆戈山上源源不斷流下來的泉水,在小溪中奔騰不息地流淌著。小鎮居住的基本都是忠於安南的高棉人,村民自發組織自衛隊,幫助安軍722團和偽軍防範民柬襲擾。

鎮後的明叻位於突兀的巨崖之上,白色的花崗岩修建的大碉堡,高高的圍牆,步兵炮都奈何不了它。明叻已經成為駐戈公省的319B師核心要塞之一,是省會克馬拉普明市強有力的屏障。它俯瞰著桃叻,強大的火力,使民柬武裝無法襲擾小鎮。

坎阿命海恩堡帶著劉衛民和兩個夥計,到周邊各村莊收豆蔻和小胡椒,讓劉衛民得已近距離觀察明叻。越看,劉衛民心裏越為其險峻驚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