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賊不走空(2 / 2)

虞新民說:“大哥你別管,我有數。我偷偷去看過,很有魚,就是水太大。本來,我就想去戽呢,結果,鬆遠這東西鬼精鬼精的,他也盯上了。”

“允許他們戽魚,隻當是讓他們搞一次生存鍛煉。四個十來歲小套頭(蘇北方言,小男孩),這麼大工程量,你看著點,不能出事。”

“反正他們閑不住。先叫他們幹著,等幹不動了,大家再幫忙。你要現在就插手,他們還會摔臉子、不樂意呢。”虞新民笑道。

四人整整看了幾天,虞鬆遠終於下定了決心。他仔細地在心裏盤算了一遍,這麼多水,光憑他們四個小孩子,是根本幹不出來這麼大活的。但是,大人們都忙,忽視了這裏。又在規劃地邊上,一般人不願到這裏走動,更別說來戽魚了。等到戽出一兩段,估計那時他們也就累癱了,幹不動了,可魚也大量出來了,大人們肯定會來幫忙。

想明白這些,他帶著兄弟們說幹就幹。四兄弟一人推了一輛手推車,帶上被褥和鐵鍬等工具,從地窖內掏出一些生山芋帶著做幹糧,就悄悄地出發了。四家大人都知道他們又有大動作,隻是叮囑了一番,沒人阻止他們。

於月月和王鳳一齊跑來問虞新民,“他們這大冷天又幹嗎?鬼鬼祟祟的,問也不說。”

虞新民說:“他嬸,你們都別管他們。乖乖,這回這幾個東西玩大了。我心裏有數,等著吃魚吧。”

虞鬆遠這次,是下定決心,要玩個大的。家裏去年過年的時候,四家人都緊巴巴的,一家隻能買一二斤肉,連明年學費都湊不齊。如果能把南一渠戽了,今年這個年,就有得過頭了。

南一渠在規劃地邊上,南岸就是數不清的墳頭,很少有人敢到這條河溝裏來溜達。這條渠有四五千米長,在規劃地邊上的這一段,差不多有一千多米長,從來沒被人戽過。渠麵都已經結上了冰,冰層下麵,渠水流動,水草漂搖,不時有湧流在冰下激起一陣陣波湧,虞鬆遠敢肯定,這裏有文章,而且大有文章。

他先帶著兄弟們來到上遊,這裏渠麵較寬,有三四米,但水不深,不足一米。他們費了很大勁,將兩岸河堤上的凍土挖開,用手推車開始往裏一車車推土,整整幹了兩天,才將圍堰合壟。

晚上,他們就在河堤背風處挖一個坑,在上麵鋪上草,搭起小草棚。餓了就燒山芋吃,渴了就喝冰冷的河水,困了就在棚內擠著睡一會,冷了就在棚的中央,點起篝火取暖。

那天晚上,舒同點起篝火,四人剛洗了腳到草棚裏坐下,準備就著篝火燒山芋吃當晚餐。四人幾乎同時看見,草棚外三四米處,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穿著藍色的中山裝,戴著一頂藍帽子,正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也就幾秒鍾時間,男子倏忽間就不見了。

虞鬆遠一驚不小,他赤著腳,第一時間衝出草棚。隻見四野一片寂靜,隻有北風呼呼吹過。南渠兩邊都是鹽堿地,一棵樹都沒有,河邊的蘆葦早已經幹枯,低矮矮的貼著河坡,一片光禿禿的,哪裏還有人的身影。

棚內三人早已嚇得魂飛魄散,見虞鬆遠進來,舒同帶著哭腔說,“哥,算了吧,我想回家!”

“哭什麼?累大了,不過是一個幻覺而已,繼續燒山芋吃。吃完了,抓緊睡一會,醒來繼續幹!”虞鬆遠鼓起勇氣,裝著若無其事地說。

虞鬆權將山芋放到火裏燒著,“我也覺得是幻覺,沒什麼可怕的。”

“老大,我知道沒有鬼,也隻能是幻覺,可我還是有點怕。”舒同年齡最小,比另外三人小了七八個月。聽著棚外呼嘯的寒風聲,他擠在三人中央,心裏還是直發毛。

虞鬆遠坐在草棚最外邊,“你們是不是也害怕?”陳嵐和鬆權也老實說心裏確實害怕。畢竟隻是些十三四歲的孩子,其實,連虞鬆遠自己心裏也直發毛。

山芋熟了,大家吃完,身上蓋著幹草,擠在一起睡下。虞鬆遠是老大,他隻能靠著小棚門口睡,為三個弟弟擋著寒風。“你們說是鬼厲害,還是日本人厲害?”

“自然是小日本厲害,能發動世界大戰。鬼是人自己嚇自己想出來的,而小日本卻禍害了半個地球,尤其是亞洲,受傷害最大的是中國。”舒同說。

“當年我爺爺奶奶、我舅爹都被日本人燒死了,我大和小爺、我媽和小嬸四個人成了孤兒,也是十三四歲的孩子,卻能殺死無數日本人,嚇得日本人、偽軍、漢奸一個人不敢走夜路,晚上不敢出門。我們是他們的孩子,在墳地旁邊睡一覺應該嚇成這樣?”

虞鬆遠既象是在問大家,更象是在詰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