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女殿分為東西兩閣,東樓閣乃是女官的住所,西樓閣是些頗有些地位的宮女所住的地方。采女殿中也不乏一些被貶的妃子宮嬪。據說秦皇不近女色,每年寵幸後宮妃嬪的次數也是渺渺無幾,現在秦皇最為寵愛的蘇儀妃也是一月之中能得一兩次,這在後宮的女子中已經算是最為多的了,這些被貶的女子大多都是出身高貴,初入宮廷不曉得這深宮的黑暗,被無意卷入洪流,深陷其中,沒等到皇帝的寵幸便被貶到了采女殿。由此這采女殿還是那些出身高貴女子的冷宮。
我被采薇殿的主事嬤嬤分到了東樓閣的一處小院,院子裏有一間主屋,一間偏屋。主屋子雖不大,但卻寬敞而雅致,身邊也能留下春兒這一個貼身的婢女。女官的位置不過是比宮女高出一級,比嬤嬤低一級,平時幹的活兒也少,像是放養一般任由這些出身高官的女子度過三年。
三年,三年.三年過後的我也不小了,三年後就是雙十年華了。況且……想到此事我就禁不住地蹙眉哀歎。秦修涯我至今都未見過一麵,即使有美人計也是無計可施啊。我隻是芊芊的弱質女流,又怎麼能對秦國的一介戰神下手呢?我乍一想想,簡直就是謊謬至極,但我是楚國人,並且要聽命於楚宴。現在隻得看看美人計的方法對秦修涯有沒有用處了。
我抬頭的時候看見正在收拾屋子的春兒,她確實如莫離所說的一般手腳伶俐,此時她正在抱了一床的薄被出去曬。我環視了眼屋子,轉眼間春兒就已經把屋子的地板拖了幹淨,桌子椅子都擦了遍,茶盞擦得能倒映出我的影子,花瓶裏還插著院子裏采來的白梅,屋子仿佛突然之間就煥然一新了,簡直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我叫住了準備出屋門曬被子的春兒,她立定回頭,垂首謹聽我的吩咐。“你很能幹,我很喜歡你。”我仔細想了想道:“不如我重新賜你個名字如何?你能幹勤快,清新如空穀幽蘭,就叫初瀾,如何?”我食指蘸水,在桌子上寫下初瀾兩個字。
她微微一愣,顯然沒有想到我會如此形容她,壓抑不住的興奮:“多謝小姐賜名。”初瀾也就比我大那麼一兩歲,竟是被調教得能夠做到喜怒不動聲色,少言多做事實在地難得,她的淳樸中帶著有素,讓我感到我們之間的距離又近了幾分。
我微微笑起來:“你以後可以不用這麼拘束,我現在的身份也並無高貴多少。”她突然跪下道:“小姐能夠舍身救下丞相府幾百人的姓名,春……初瀾甚是感激佩服,往後隻有更加崇敬小姐的份,哪裏還敢與小姐相比呢?”
我眨眨眼睛。其實我答應丞相的要求也不是不無私心的,隻是難為了綠曼和紅衣兩人又要到處地找我了。我扶她起身,讓她往日不要行如此大禮,因為在這宮中我們以後是要相伴度過三年的。再三要求下,她才允了。我同她一起出院門,才發現院子裏竟然布置得就跟民間宅子似的,給人一種錯覺恍然就像是到了普通百姓家中,隻是再微微抬頭,就能看見那高高佇立的宮門。這不僅僅是一道門,而是分開的兩個不同的世界,一個自由,一個如涉足深潭,一旦進去了,就無法再自拔了。
同初瀾一起曬完了被褥後,她去向管理禦花園的司事和禦膳房的人要了些花苗了瓜果點心的苗子,那些宮人聽聞我們是女官,倒也沒有多難為我們,隻是初瀾回來的時候麵色有點蒼白。我問她,她也不肯說,我便也不再過問了,我們一起在院子的左邊的土地種了瓜果苗,右邊土地種了花苗,中間留出一條道,周圍用柵欄圍著,竟似極了愜意的百姓的小院子。
能在這深宮中製造出如此一片寧靜無擾的地方實在難得。似是一片世外桃源一般。但這世間,哪裏有隱於宮中的桃源?這宮,太深,容不下。
來到這裏已經有多日,我逐漸打聽到有關秦修涯的少許事情。秦修涯至今無妻,默城的人對半是對他又敬又怕的,一方麵他是庇護著秦國的神君,一方麵他的性格孤傲常人難以接近。我從一個小宮女的嘴裏打聽到秦修涯每月常有幾日會到冷宮的宮牆邊閑走散心,因為他被送去寒窯修煉之時他和皇帝的母後因為欲刺殺先皇被永世拘禁於冷宮,這件事情給他的童年抹上了一道濃重的陰影。
見我問到他,那小宮女也不禁多說了兩句:“怎麼?你也仰慕我們的大將軍親王?”她美滋滋道:“不過你仰慕我們的親王也是很正常的,要知道,我們的皇上和將軍王可是秦國最美的兩位男子,一位如春風般溫雅如玉,一位如寒冬般冷酷俊美,那可是秦國的萬千少女夜晚春夢中的對象啊。”她麵上流露出向往的神色,花癡可愛,直把我給逗笑了。
我打趣她道:“那是否,你夜晚做夢的時候也會夢見你和……”我說到後麵已經再說不下去了,笑得直打顫。那小宮女也惱了:“我才十三歲好不好!怎麼能,怎麼能……做得來這種事情!”她麵上一片緋紅,見我仍在笑,氣得又是咬牙又是跺腳,最後“哼”的一聲走開了。
我清了清嗓子,覆緊了麵上的白紗,轉身回到了禦膳房內。我的任務便是每日給各宮的小主送一些藥膳,這活是再清閑不過了,很少的宮人會來禦膳房申請藥膳食療,所以我這幾日一直都是悠閑自在的。
我回到禦膳房幫同我一樣是送藥膳的女官姚兒洗些瓜果蔬菜,卻是見她一臉的愁相,臉色難看得簡直比她手中洗著的苦瓜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