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的喜字被明滅的燭光照得有些晃眼。
水翎爍將掀起一角的蓋頭重又放下,整了整衣袖,端正坐姿,向守在一旁一臉悲憤的陪嫁丫鬟吩咐道:“芸兒,去問問外麵的嬤嬤,世子爺還有多久會來。”
芸兒暗哼了一聲,不情不願地出了門,很快又跺著腳回了來,沒好氣地回道:“外麵都在笑話小姐好不知羞呢,說她們世子爺雖然有時候糊塗,但這新郎官怎麼當卻是必定知道的……”
“知道了。”水翎爍淡淡地截了話頭。這讓芸兒更是來氣,瞅著垂淚的大紅蠟燭,眼眶又紅了。
紅燭的滋滋聲與芸兒壓抑的低泣聲在房間裏單調地循環著,水翎爍終於忍不住再次撩起那礙眼的紅蓋頭,揉了揉太陽穴,“我說,嫁給那個傻子的是你小姐我,又不是你,你這麼激動卻是為那般?”
芸兒又羞又惱,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奴婢哪有,奴婢……,隻是……”說著,更多的淚珠又滾落下來。
水翎爍也不再挑她傷心事。芸兒這丫頭長的還算不錯,一心想嫁入官宦人家做個夫人姨娘,隻可惜她跟錯了人,沒有找對借勢的對象。當初穿越到這古代,水翎爍便想著弄個得力的丫鬟在身邊,沒曾想隻有這心氣高的芸兒真正把她當回事,賣力討好,擠到跟前做她的“知心人”。
倒也不是說水翎爍自個身邊除了芸兒就沒別的丫鬟。隻是,丫鬟雖多,但卻沒一個機靈的,在大宅院的鬥爭中隻能成為別人的刀下綿羊,了不起也隻是別人順手抄起的那把刀。
若是那些丫頭機靈,也就不會有之前的水翎爍的溺亡,更不會有她這個水翎爍的重生了。
“你放心,”水翎爍輕歎了口氣,掩下蓋頭好心的建議道:“到回門那日,你隨我回去。隻需到五姐跟前花點精力心思,她定會留意你,明年她大婚我替你想辦法讓她帶著你。”
“奴婢……”芸兒心中一動,但見水翎爍正襟危坐,隻覺一種難言的貴氣,威懾自她身上散發開來,不禁心神一凜,暗自打了個寒顫。她正要說句話表決心的話,卻聽門外傳來嬉鬧聲,心知是傻世子過來了,趕緊收回話來,又不禁在心裏責怪自己想太多了。
一串紛亂沉重的腳步聲在眾多嬉笑輕語聲中脫穎而出,而那大著舌頭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的聲音的主人更是讓人無法忽視。
芸兒恨鐵不成鋼地向那坐在床邊,雷打不動的身影剜了一眼,隨即,她摸了摸已然哭得紅腫的眼皮,半是心疼,半是欣慰。幸好她機靈,利用出去問話的空檔,將縫在衣縫上事先藏好的藥粉塗了眼睛和小半邊臉。她可不要被這傻子姑爺看上,雖然她原本不是這樣想。
瀾川國護國候世子,雖說是個傻子,但他是護國候獨子,先皇也看重他,還賜他國姓雲。這樣的身份地位,如果不是傻了,哪裏輪到她一個丫鬟婢子肖想當姨娘的份呢?
但那傻世子長得也太難看了,年紀輕輕的,臉上卻長滿了皺紋,五官被擠在那些皺紋底下,讓人都看不分明。更要命的是,他還殘疾,隻能坐在輪椅上讓奴婢推著。拜堂那會兒,這傻子不知怎的就高興得發了顛,偏要從輪椅上站起來拜堂,芸兒才算明白,原來這傻世子也能勉強站立行走。隻是那一瘸一拐,抖得臉上老紋直顫的模樣實在讓人見了倒胃。這也是她餓了一整天,見自家小姐剛才掀了蓋頭吃得歡快,她卻仍不覺得餓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