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家主這句話半是鼓勵半是試探,想要看看有沒有那淺薄無知之輩聽到他話露出沾沾自喜的神色,場上卻無一人沾沾自喜,這點讓他頗為滿意。
上官家主點點頭便繼續往下說去:“這第二輪有不少好詩,等下自會張貼在高樓下的布告欄處,各位看客也可一飽眼福,欣賞諸位的水平。”
底下的看客聽到上官家主這麼說,都一齊歡呼了起來。他們身份顯赫也來圍觀,一方麵是為了自家的公子才女加油鼓氣,另一方麵也想看看別家的文采,撿個文采斐然的擇日提親。
當初慕容簡溪和寒輕羽的佳事便是這般促成的,這也算是詩會的另一用處了。
“諸位詩作都不錯,抉擇起來也頗為困難,因此耗了一番工夫。”上官家主等到底下的歡呼聲略顯平靜後才繼續說道,“不過,結果總算出來了。”
這一句話一出,原本輕鬆和緩的氣氛立刻緊張起來,每個人雖然沒說什麼,但是自己的心都隨著上官家主的這句話提了起來。
“本輪的淘汰者為……”上官家主每念出一個人名,那個人就會垂頭喪氣地往下走,上官婉卿倒也懶得去記住別人的名字,她隻是提心吊膽地祈禱著不要聽到她的名字。
“風婉卿。”結果最不好的事情發生了,上官婉卿從上官家主的口中聽到了她的名字。
寒輕羽和慕容簡溪都訝異地看向上官婉卿,台下的慕容子蕭也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上官婉卿抿了抿唇,既然事已至此,她也隻能坦蕩蕩地接受這一失敗的結果。她轉過身深呼一口氣往下走,卻被上官家主拽住了:“風家主,你這是做什麼?”
上官家主這一問,倒是把上官婉卿問住了。她有些疑惑地看向上官家主,反問道:“我留在台上又做什麼?”
“眼下比賽還有最後一輪,你現在下去可就是棄權了。”上官家主鬆開了拽著上官婉卿衣袖的手,麵上露出一抹惋惜之意。
上官婉卿看著自己被當成棄權的人,也有些愕然:“不是上官家主剛剛宣布我被淘汰了嗎?”
上官家主聽到上官婉卿這麼說,倒也瞪圓了眼睛:“老夫何時這麼說過?”
上官婉卿沒想到搞了這麼一個烏龍,她扭頭四顧,發現寒輕羽臉上確實是因為她而露出驚訝之色,確認了剛剛不是她的幻聽後,她忍不住問道:“那您喊我的名字是……”
上官家主一拍額頭,露出了然之色,隻是那了然之色裏又摻雜一抹微笑:“原來如此,因為老夫宣布淘汰者,而風家主又一心隻惦念著自己的名字。聽到老夫念出您的名字,所以風家主就以為自己被淘汰了是吧?”
“難道不是?”上官家主的一席話也讓上官婉卿明白了過來,雖然她反問了回去,隻是卻已經有往剛才的位置走的趨勢了。
上官家主擺了擺手:“老夫剛剛是說,風婉卿風家主您是這一輪的優勝者。”
上官婉卿聽到這話,麵上卻沒有露出什麼表情。上官家主隻當是上官婉卿沒聽到,準備再說一遍的時候,上官婉卿卻點點頭:“我知道了。”
上官家主從來沒見到能夠像上官婉卿這般自製的人,因此也有些愣住了。究竟是上官婉卿太會自製,能夠克製住自己不流露出欣喜的神色,還是因為她壓根就沒把這一輪的優勝放在心中?
上官婉卿自己心裏清楚,她當然驚訝,隻是這驚訝太過強烈,反而逼得她自己冷靜了下來。她隻是想要通過這一輪而已,但是沒想到這一啟蒙唐詩居然會幫助她摘下了這輪的桂冠。
“風婉卿寫的這首《靜夜思》,比喻新奇卻又不失典雅,又表達了心中的思鄉之意,可以說返璞歸真。”上官家主依舊在衝著眾人解釋著上官婉卿這一輪優勝的理由。
上官婉卿調整了一下心態,踱步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姿態力求自然,避免讓別人看出剛剛的端倪。
“全詩便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簡單四句,將一個遊子對於家鄉的思念刻畫得淋漓盡致。”上官家主那蒼老的聲音念出這四句詩的時候,底下已經有人悄然地擦拭起了自己眼角的淚水。
慕容簡溪聽到《靜夜思》,望向上官婉卿那波瀾不驚的側臉時,目光裏也帶著一抹複雜的意味。難道這個小野貓,就算此刻身處楚國,心中卻仍惦念著對她毫無溫情可言的瓦蘭國的王宮嗎?
上官婉卿聽到上官家主念出這四句詩時,心中卻並沒有什麼感情波動。對她來說,無論哪兒,都不是她的故鄉。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對她來說,都不算是一個最好的歸宿。
所以在別人“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的時候,她也隻能將目光投向那漆黑的夜幕,隻有那兒,才能讓她找到一絲歸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