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雨濛點點頭,走了一步棋,竟然是把自己的棋直接送到了壽王的棋子前,壽王隻要把他的那顆棋向前跳一步,就能吃掉古雨濛的那個棋。壽王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所以,他拿起棋,稍作思考之後便吃掉了古雨濛的那顆棋。然而,當他的棋剛剛落地,古雨濛便是笑了笑,拿起另外一顆棋,把壽王剛剛落地的那顆子,也給吃掉了。壽王看見了之後,卻是微微歎息。
“是不是沒有想到?”古雨濛說道,“你吃掉了我的子,我吃掉了你的子,我們的子同時減少了,而這裏卻空出了兩個位置,我的子要爭奪這兩個位置,你的子也要來爭奪,爭奪來爭奪去,無非就是你吃我我吃你,到最後就是你把我的子吃光,或者我把你的子吃光,結局,其實是早就注定了的。當是,我卻不看結局。”
壽王抬起頭:“那你看什麼?”
“過程。”古雨濛說,“人生如棋,要是早早的知道了結局,那還有什麼意義?就像我,我明知道我會死,那我就不吃不喝了嗎?反正是死,不如先死了的好,省得受罪。很多人都是那麼想的。”古雨濛看向了一旁正在看熱鬧的乞丐們,“就像他們,明知道自己的下一頓沒有著落,可是他們依然樂滋滋的這裏看著我們兩人下棋,他們圖什麼?”
壽王陷入沉思。他在想著古雨濛說的話,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樸素,也很簡單,更容易理解,可是仔細品味,卻發現她的話裏麵包含著許許多多的道理。而這些淺顯易懂的道理,卻是壽王平時所想不通的。
謀反,坐上王座,然後一統北齊,到時候,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和萱王妃俞晴在一起。這就壽王的人生規劃,但是蕭海璃早就看出來壽王有這個意圖,所以把壽王留在幽州,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這讓壽王的謀反大計推遲了二十年。在這二十年的光陰裏,他經常在想,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是他當了大王,而是弟弟蕭海璃?他和蕭海璃是親兄弟,為什麼要立蕭海璃為太子,而不是他蕭討古?
蕭討古蕭討古,他的名字裏就有著先王的遺願,早晚有一天,要討伐古氏大周,然而在先王遺詔被宣讀出來到那一刻,他才知道,他的名字,也隻不過是名字而已。
壽王最想不通的便是這一點,他和蕭海璃生活在同一個起跑線上,受著同樣的教育,弓馬騎射他甚至都不輸於蕭海璃,但是王位卻不是他的,他經常在問自己,自己和蕭海璃,到底差在那些地方?
“你知道和大王比起來,你差在什麼地方嗎?”古雨濛落下一顆子後忽然問。
壽王殿下看了看棋盤上的子,居然發現古雨濛的落子沒有一顆是可以“吃”的,每一顆子的周圍都有其他棋子保護,猛的看上去,古雨濛的子抱成了一團,而壽王的子,散落在一周。看起來像是壽王的子把古雨濛的子全都包圍了,形勢大好,仔細研究下來,他連古雨濛的一顆子都動不了。
這時,他才開始思考著古雨濛的話:“差在什麼地方?”
古雨濛笑了笑:“差在胸懷,差在品格,差在忍耐。”古雨濛一連說出了三個“差別”,“蕭海璃可以包容著北齊的一切,甚至包容著胡氏一族在十六部的謀逆,這是大愛;蕭海璃可以退讓大周對蒹葭湖的一次又一次侵吞,為的就是讓蒹葭湖的百姓能有足夠的時間發展生產;蕭海璃可以忍耐著一切寂寞和孤獨,在靜王殿下謀反之後殺掉了靜王,而在殿下您謀反之後,卻是把您送到了這個地方,讓您從頭開始……試問,若是換一個位置,殿下您做得到嗎?”
壽王聽到這裏,手指猛的使勁,竟然將手中的那個石子捏得嘎嘎響。
“殿下,您太心浮氣躁了。從第一次和殿下您出來打獵,就看得出來,殿下您能為了一隻兔子而四追不放,當然了,這種執著是值得表揚的,但是殿下您在追逐那隻兔子的時候,可曾想過把馬兒累得要死?”
蕭討古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追一隻兔子,也能講出那麼多道理嗎?
“吃!”古雨濛忽然叫了一聲,隨後拿起一顆棋,把壽王殿下剛剛落下的棋子又給吃掉了,“殿下,北齊還是北齊,而殿下卻非昔日的殿下了,這一切,值得嗎?”
“不值得!”蕭討古淡淡地說,“那你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北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