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是妃子的墳墓。

古雨濛在猶豫之後,問:“為什麼?”

“求你了。雨濛。”

古雨濛隻好答應,脫就脫吧。

當古雨濛把衣服全部除去時,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突然哭了出來,她哭得沒有聲音,但卻異常悲愴。

沒有人能有如此動容。

古雨濛不覺得自己的身材有多麼的好,在女人麵前,她隻是覺得自己的身上似乎有什麼激起了她的思緒。

“雨濛……真的是你?”她一開口,隨即又換了一個語氣,“哦,我的意思是說,我有一個特別親的親人,和你一樣,在後背處,有一個銅錢大小,蝴蝶型的胎記。”

胎記?

古雨濛還不知道自己的背上有那麼一個胎記,在她的記憶裏,她從來沒有看過自己的背。

她也看不到。

“你走吧。”

古雨濛對她突然下的逐客令有些不太適應,但她讓自己走了,隻好提著食盒,起身,告辭。走到門口的時候,古雨濛忽然看見了擺在矮櫃上的一隻手帕兒,淡粉色的,素雅得令人喜好。

更令古雨濛震驚的是,在她的手帕上,繡著一對鴛鴦,在鴛鴦之下,同樣鏽著兩個娟秀的小字:胭脂。

胭脂……

胭脂!

古雨濛震驚得無以複加,老太後的話如同潮水一般湧向了她的腦海。她的娘親的名字,就叫胭脂。

她從來沒有如此貼近地接觸到娘親的物品,就算是當初在老太後的福壽宮親手捧著娘親的頭發,也沒有如此的激烈。

古雨濛猛然回頭,卻見她,早已泣不成聲。

她捂著自己的嘴,努力地不讓自己哭出來,她在控製著自己,然而,在古雨濛麵前,她始終無法抑製住自己的眼淚。

“你……你是胭脂?”

她不點頭,也不搖頭,隻是哭泣,仿佛是帶著喜悅的哭泣,不知道究竟是在哭,還是在喜。

也許是悲喜交加。

“你……你是……娘?”

她,終於哭出了聲。

二十年來,她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女兒。

在女兒出生的時候,她因為劇烈疼痛而昏死了過去,當她醒來的時候,她就住在了這裏。她甚至都不知道這裏是冷宮,隻到她看見有妃子落魄地進來,在發瘋之後被殺掉,然後抬出去,她才知道,這裏是妃子的終點。

這裏就是冷宮。

她在冷宮裏,一住就是二十年。

這二十年來,她無時無刻地不在想著自己的女兒,那個她從未見過她卻朝思暮想的嬰兒究竟會如何長大,會不會因為沒有了娘而受人排擠,會不會餓著,會不會凍著,會不會……

在她的心裏,有太多的“會不會……”

可憐天下父母心。

當她出現在冷宮門口的時候,她的眼睛裏突然忘不掉那副她從未見過但卻無比親切的麵容,那雙清澈的眼睛和她的臉龐,讓她逐漸沉寂的心忽然再一次熱烈的跳動了起來。

她來了。

她斷定,她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女兒。

她倒了一壺沒有茶葉的茶,喝了一口讓自己冷靜……

她不知道是不是她。

兩年前,蝶兒來了,告訴她:餘音說,你的女兒身上,有一個蝴蝶形的胎記,在後背。蝶兒在走的時候還說,這些話,是老主子讓傳達的。

如今,她隻能憑著胎記來確認自己的女兒,確認了,她又不敢相信了。

不管是不是,這一聲娘,叫得她的心,瞬間碎了。

二十年來她從沒有聽過自己的女兒叫過自己娘。這一聲娘,她等了二十年。久違的女兒,久違的叫喊,久違的溫情。

“娘?真的是你?”

古雨濛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一切都是安排還了的,該是誰的就是誰的,因果循環,誰的業,誰的福,自有定數。

“雨濛……”

胭脂,把古雨濛攬在了懷裏。

……

窗外,蝶兒手提食盒,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撕下了臉上那副貼上去的麵容,露出了她的真實麵孔,帶著些皺紋,卻又是那麼的俊美。

終於相見了,太後,您知道嗎,瞞了您那麼久,是蝶兒的錯,是時候向太後您認錯了。

冷宮內的那間房子裏,繆沅流著眼淚,看著滿地的熏牛肉,依舊在喃喃自語:雨濛,我知道你娘在哪,我知道你娘在哪……

天空中唯一的一片雲彩也飄走了,陽光完完全全地掛在了空中。

整個大周皇宮,忽然涼爽了許多。

但,也有不安。